郑旭的刀刃贴着她的颈动脉，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片。吴佩云没动，也没睁眼。她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喉咙里还卡着上一秒那句“强者该自己抢”的余音。
可这口气没顺下去。
眼眶突然发热。
不是怕，也不是怒，是心里某个地方塌了。沈临腿上的血、谢昭断掉的导管、陆承胸口那圈发着光的疤——他们三个，明明可以走的，却一个都没跑。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变慢了，像是被什么压住的鼓面。
一滴泪，就这么滑下来，砸在玉镯裂痕上。
水珠混着血丝渗进纹路的瞬间，整只手镯猛地一震，金光不再是往外冲，而是往里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吸了一口。
紧接着，地面裂了。
不是婚宴舱的合金板，是空间里的土。
南瓜藤破空而出，粗壮得像蟒蛇，直接缠上郑旭持刀的手腕，一圈又一圈往上绕，硬生生把手术刀拧成了麻花。他瞪大眼，想抽手，藤蔓却越收越紧，咔嚓一声，骨头断了。
“你——！”他怒吼。
话没说完，角落那排番茄植株突然膨胀，红得发紫的果实一个个炸开，汁液四溅，其中一颗正中舱顶控制阀。金属板轰然掀飞，星光从破口灌进来，洒在翻涌的土壤上。
吴佩云睁开眼。
她看见自己的空间在动——不是她指挥的，是它自己醒了。
南瓜藤继续疯长，爬满墙壁，叶片泛起微光，像吸饱了月华的萤火虫。一根藤卷住沈临的拐杖，轻轻托着他坐下；另一根把谢昭半边烧焦的外套盖住，像是怕他冷；第三根绕到陆承脚边，把他往前推了半步。
三人同时察觉不对。
沈临低头看自己还在流血的腿，发现伤口边缘开始泛金，疼感在退。“这……是我祖上传说里的‘地脉回春’？”
谢昭盯着终端残屏，数据流疯狂滚动：【能量源自主意识激活，频率与地球古树共振值突破99.8%】。他手指抖了下：“原来你不是工具……你是家。”
陆承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胸口疤痕上，那光比刚才更亮了，暖得不像机器造的热。
郑旭却笑了，一边甩开南瓜藤，一边从白大褂内袋掏出一块黑色芯片插进脖颈接口：“你们懂什么？没有掠夺，就没有进化！我只要吞了这波暴走能量，就能重启所有实验体——包括那些和你长得一样的女孩们！”
他话音刚落，背后投影墙亮起，上百张脸浮现出来，全是沉睡中的少女，面容与吴佩云一模一样。
吴佩云瞳孔一缩。
藤蔓全停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郑旭启动了抽取程序。无数光丝从四面八方射向她手腕，玉镯发出刺耳嗡鸣，裂痕扩大，金光剧烈闪烁。
“不行！”沈临咬牙，猛地拔出别在袖口的军用匕首，反手就往自己心口扎。
血喷出来，不是红色，是带着金芒的液态光，直溅在玉镯上。
“老子的命也是命！”他喘着粗气，“但你的空间，比我这条烂命重要。”
金血渗入裂痕，空间晃了晃，稳住了。
谢昭看着这一幕，忽然扯断最后一根能源导管，把断裂端直接怼进玉镯侧面的小孔。“强制接入，不限流。”他说完，闭上眼，嘴里念出一段没人听过的代码。
全息影像弹出——一棵巨树扎根在雪原中央，树干上刻着经纬度，正是他袖口绣的坐标。
“三百年前，我祖先种下它。”他声音轻得像梦呓，“她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带着它的孩子回来。”
数据流逆灌而入，空间年轮转得更快，土壤翻腾如浪。
陆承站上前一步，双臂张开，胸口疤痕爆发出耀眼绿光，形成半球形护罩，把四人全罩在里面。光罩外，郑旭的能量丝全被弹开。
“你说我们为资源拼命？”陆承低声道，“可你根本不懂——她种的菜，救过多少快死的人？我小时候在仓库啃发霉面包，是她直播里那碗番茄蛋汤，让我相信世上还有热乎饭。”
南瓜藤全都亮了。
每一根都像通了电，叶片发光，茎秆透明，能看到里面流动的金色汁液。最大的那只南瓜缓缓离地，悬浮在吴佩云头顶，表面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像母亲，像她自己，又像某种古老的守护者。
郑旭终于慌了。
他狂按控制台，身体开始机械化延伸，手臂变成金属探针，直扑玉镯核心。“我不需要理解！我只要力量！”
吴佩云抬手，掌心剩下最后一滴灵泉水。
她没泼向他，而是轻轻扬起，洒在空中。
“你说你没得到温暖……”她声音很轻，却盖过了所有轰鸣，“可你从未伸手去接。”
那一滴水落地前，所有南瓜同时发光。
光汇聚成柱，不带攻击性，却纯净得让人想哭。郑旭被笼罩其中，机械肢体开始融化，脸上的金丝眼镜掉落，露出一双很久没睡过好觉的眼睛。
他没挣扎，只是喃喃：“我……也想尝一口你种的菜。”
然后，散了。
像沙堆被风吹走，不留痕迹。
只剩一把熔化的手术刀残片，静静躺在南瓜藤下。
护罩暗了。
沈临靠着墙滑坐下去，匕首插在身侧，胸前绷带全黑了。他咧了咧嘴：“辣椒……记得多放点……”
谢昭瘫在检测仪残骸旁，左手攥着一颗从南瓜里滚出的籽，嘴角翘了下。
陆承仰面倒地，黑毛衣破得不成样，手里还护着那枚番茄种子，呼吸微弱。
吴佩云跪坐在废墟中央，玉镯裂痕仍在，但金光温润，像晒过太阳的蜂蜜。她看着三人，想笑，却发现脸被泪水冻住了。
南瓜藤慢慢收回，最后一只发光的南瓜轻轻落在她脚边，顶端裂开一道缝，冒出嫩绿的新芽。
露水从叶尖滴落，砸在陆承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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