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被林淮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钉在原地，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林淮那双清冷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滩对林淮绝对服从的暗红色胶质，一种被无形绳索捆绑的窒息感勒紧了他的喉咙。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那个评估小组……大概是半年前来的。”
陈默的声音干涩，开始回忆，语速很慢，像是在废墟中艰难地翻找着破碎的记忆片段。
“阵仗很大，直接由总部最高级别的人带队，保密等级极高
。我们基层的人只知道是来做‘系统安全评估’，但具体评估什么，没人清楚。”
林淮静静地听着，身体放松地倚着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粗糙的肩带，眼神却锐利如鹰，捕捉着陈默话语里的每一个细微停顿和情绪波动。
“带队的人……确实姓齐。”陈默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努力回忆一个模糊的影子，“很年轻，但气场很强，不爱说话，看人的眼神……很冷，像能把人看穿。
他身边跟着几个人，也都不是善茬，动作利落得像特种兵，但感觉又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淮适时地插问，语气平淡，却带着引导性。
陈默愣了一下，努力思索：“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们不像普通的安全专家，对设备检查得心不在焉，反而对……对人的状态，对研究所里一些传闻，比如早期实验留下的精神影响案例，特别感兴趣。”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当时所里有传言，说他们根本不是来评估设备的，是来‘清理’某些……‘不稳定因素’的。”
“不稳定因素？”林淮的目光微闪。
“就是……早期接触过核心项目，出现严重精神后遗症，或者知道太多内幕的人。”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段时间，确实有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官方说法是调职或病退。”
林淮的指尖在背包带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清理内部？这听起来更像是在为某件事扫清障碍，统一口径。
“他们呆了多久？”
“不到一周。”陈默肯定地说，“走得很突然，像接到了什么紧急命令。走之前，齐组长单独和所长在加密会议室里谈了很久。之后，所长脸色很难看，立刻下达了最高封口令，严禁任何人再谈论评估小组的事，所有相关记录也都被列为绝密。”
“然后呢？”林淮追问，他感觉到关键点即将出现。
“然后……”陈默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带着后怕，“大概一个月后，最初的畸变征兆就出现了。先是小范围的设备失灵，能量读数异常，然后……就是那些‘东西’开始出现。一切都失控得很快……”
线索似乎连上了。评估小组的异常关注点、内部的“清理”、紧随其后的封口令和畸变爆发……这个姓“齐”的组长，他的到来和离开，仿佛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那个齐组长，叫什么名字？”林淮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陈默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保密的，我们都只称呼他‘齐组长’。他的真名……恐怕只有最顶层的人才知道。”
林淮沉默了片刻。信息很有价值，但关键的身份依旧隐藏在迷雾中。他需要更多碎片。
就在这时，他手臂上那个熔岩瞳孔的印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温热的波动，不再是冰冷的刺痛，而像是一种……满足后的慵懒抚触。仿佛“它”正在“聆听”他们的对话，并对林淮这种停留在“内部信息挖掘”而非“外部冒险”的状态感到满意。
林淮心中冷笑。它果然在监控着一切。这种“满意”，恰恰说明他走在正确的方向上——挖掘内部的秘密，比贸然探索外部，更符合它“维持现状”的深层需求。
他抬起眼，看向陈默，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这里的能源系统还能维持多久？”
陈默被这跳跃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回答：“主能源核心在地下更深层，被……被‘它’影响着，状态很不稳定，但勉强能维持基础循环。备用发电机燃料有限，最多再撑几个月。”
“几个月……”林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时间不算充裕，但也不是迫在眉睫。他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我累了，回去休息。”他宣布道，不再看陈默，转身朝着那间已被“它”标记为更舒适区域的宿舍走去。姿态自然，仿佛只是结束了一次寻常的谈话。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感觉林淮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静，水下却暗流汹涌，每一步都带着他无法理解的目的。
回到宿舍，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林淮脸上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高速思考带来的锐利。
他坐在床边，卷起袖子，看着手臂上那个淡红色的瞳孔印记。
指尖轻轻拂过，能感觉到皮肤下极其微弱的能量脉动，像是一个活着的烙印。
“齐组长……安全评估……清理……”他低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
这个人，这个“齐”，与下面那个东西，与这场灾难，绝对有脱不开的干系。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下面那个存在对他特殊的“兴趣”，或许也与此有关。难道“它”从他身上，感知到了与那个“齐”相似的某种特质或……“频率”？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所谓的“驯化”和“利用”，会不会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某个更庞大的、他尚未察觉的剧本之中？
他低头，从贴身口袋里拿出那张磨损严重的身份卡。
模糊的“齐”字，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不能急。他告诫自己。
现在优势在他这边，他必须保持冷静，像解剖青蛙一样，一层层剥开谜团。
首先，要彻底摸清“它”的底线和能力范围。其次，要从陈默那里挖出更多关于研究所过去、关于那个评估小组的细节。最后……他需要找到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反向利用这种“联系”，甚至……可能反过来控制“它”的契机。
手臂上的印记又传来一阵温热的波动，带着一丝催促他休息的意味。
林淮缓缓躺下，闭上眼。
休息？当然要休息。
他需要养精蓄锐，因为这场与深渊共舞的游戏，才刚刚进入最精彩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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