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在这时，
阿珠也扭过头来，
一眼便瞧见了水君身上那身华美喜庆的新郎官吉服，
又看看身旁同样一身嫁衣、风华绝代的林修清，
小脸上顿时布满了吃惊、兴奋与恍然大悟的红晕，
她赶紧用小手捂住嘴巴，大眼睛眨啊眨，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又害羞又激动。
水君似乎看穿了林修清眼中的错愕与一瞬间闪过的诸多猜测，
他神色依旧淡然，
只是周身威严气度自然流露，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修清耳中，
“明朝惯例：凡我大明百姓，新婚当日，
新郎皆可仿九品官服制式着装，谓之‘借服’，民间尊称‘新郎官’，
取其喜庆吉祥、见官亦可不拜之意。”
他目光扫过林修清身上的凤冠霞帔，继续道：
“而大明女子，无论出身贫富贵贱，于出嫁吉日，
皆可穿戴仿皇室贵妃规格的凤冠霞帔，称为‘借冠服’，民间亦称‘新娘官’。
此乃太祖皇帝体恤百姓、与民同乐之德政，亦是汉家婚礼之正统仪轨。”
林修清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家伙是在告诉她，他们俩现在这身打扮，
放在明朝那是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百姓新婚标配”，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被不动声色地“科普”兼“下套”了！
她立刻暗自检视自身，确认之前水君提到的什么“气运相连”的契约并未生效。
看来，要么是缺乏正式的拜天地等仪式，
要么是需要双方真正的心意认同，
这“捷径”并非穿个衣服就能达成。
尽管如此，被他在“名义”上占了这么个便宜，
林修清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有点憋闷。
不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精美绝伦，仿佛为她量身定制的嫁衣，不得不承认，她发自内心地很喜欢。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
更是一件可随主人心意、拥有成长潜力的宝物！
衣料不知是何等灵材织就，触手温凉柔滑，水火不侵，尘垢不染。
其上绣着的龙凤纹路隐隐有流光转动，
不仅能辟邪镇煞，对禁忌级以下的诡异有天然的震慑压制效果，
更能滋养神魂，增强精神力的凝聚与恢复。
其品级，已经稳稳达到了禁忌级，甚至可能更高。
“算了……”
林修清心里嘀咕，感受着宝衣传来的舒适与加持，
“拿人手短，……嗯，算了。
况且……不就是穿个‘情侣装’吗？
虽然有点怪怪的……
就当是……入乡随俗，配合一下需要……个屁啊！”
她身为一个骨子里还保留着传统观念和矜持的“人”，嗯，诡异，
对这种关乎名节的事情，她还是相当在意的。
正纠结着要不要干脆把这身惹眼的衣服换掉，哪怕幻化个别的样式也好——
“恭喜新人！”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琴瑟和鸣，麟趾呈祥！”
一连串充满喜气、带着明显古韵的祝贺声忽然从旁边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不知何时，他们周围开始聚拢了一些“路人”。
这些“人”穿着各色明朝时期的汉服，
有粗布短打的平民，有绸衫方巾的士人，
也有衣着整洁的妇孺，面容平和普通，
甚至带着朴实的笑容，
与印象中那些气息阴森的诡异截然不同，
更像是……寻常老百姓的亡魂？
但他们举止自然，言辞礼貌，
俨然将水君和林修清当成了正在鬼市游玩的新婚小夫妻。
“哎呀，新娘子真俊！新郎官也一表人才！”
“小两口出来逛夜市啊？真恩爱！”
“就是……两位怎么离得有点远？新娘子害羞啦？”
一位挎着篮子的老妇人笑眯眯地说。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笑道：
“大娘，这你就不懂了，这叫‘相敬如宾’，古礼如此，新娘子端庄着呢！”
又一个看起来活泼些的年轻人起哄道：
“我看是新郎官不够主动！牵个手嘛！大喜的日子，怕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热情又带着善意的调侃让林修清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脸颊微微发热。
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市井间的热情，又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议论，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阿珠眼珠一转，
她趁林修清有些愣神、水君也含笑看着那些“路人”之际，
飞快地伸出两只小手，
一手抓住水君的手腕，一手拉住林修清的手腕，
然后用力往中间一合——
“牵上啦！”
阿珠得意地宣布。
林修清只觉得手上一暖，自己的手指已经被阿珠“强行”塞进了水君微张的手掌中。
那手掌宽大温暖，手指修长有力，令人安心。
“诶！这就对喽！”
老妇人和蔼笑道。
“般配！般配！”书生点头。
“祝二位举案齐眉，白首同心！”
那活泼青年最后祝福了一句，
众人这才笑着、议论着，如同寻常街坊邻居般渐渐散去，
融入了鬼市的雾气与光影中。
直到人群散尽，林修清才从这突如其来的“被牵手”和路人的热情中完全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却发现水君的手掌微微收拢，将她轻轻握住。
她眉眼微蹙，抬头看向水君，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一个念头浮现，带着一丝被“算计”后的羞恼和质问：
“等等！刚才那些‘路人’……是不是你用什么虚空造物的手段弄出来的障眼法？
目的就是为了……”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为了占她便宜，或者制造这种暧昧气氛。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水君周身的气息猛然一滞。
紧接着，那只原本轻轻握住她的手，竟然松开了。
掌心的温暖骤然消失，带来一丝莫名的怅然若失。
水君脸上的温和笑意也淡了下去，
他侧过身，目光投向远处幽暗的河面，
林修清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冷意：
“目的就是为了占你便宜？呵……夫人，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说罢，他竟然不再看她，也不再理会有些茫然的阿珠，
自顾自地迈步朝前走去，
将那身鲜红的新郎官背影留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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