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终于和解，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菅絮安环顾满屋狼藉，忽然蹙眉问道：“妈，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好像是忘了什么……”菅胜男喃喃着，随即猛地一拍额头，“坏了！翠柳那丫头！”
菅絮安也顿时惊醒：“我们快去帮她！”
“快走快走……”菅胜男也着急起来，二人相携着跨出竹屋。一出门，却见月光下翠柳正一手拖着铁锹，另一只手死死拽着沈砚卿的一条腿正奋力将他往竹林深处拖行着。
而地上被拖拽的沈砚卿浑身是血，看上去了无生气，如同死猪般任由翠柳拖拽着不知是死是活。
菅絮安与菅胜男见状皆是一惊，两人快步上前。翠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脸上被溅了几点血渍，眼神却异常明亮，看见是菅絮安小跑而来她咧嘴一笑：“小姐，坑我已经挖好了，就在前面。保准干净利落，谁也找不着。”翠柳喘着气，手上力道却丝毫未松，说话间又用力往前拽着沈砚卿的腿走了几步，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菅絮安低头看向地上那个曾经让原主倾心相许的男人。此刻的沈砚卿面色惨白如纸，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那身月白长袍早已被血污浸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的心脏仍在狂跳，但奇异地，渐渐被一种冰冷的镇定逐渐取代。
菅絮安深吸一口气，竹林里清冷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涌入肺腑：“他……还活着吗？”
翠柳用脚踢了踢沈砚卿的小腿，见他毫无反应冷声道：“估计还吊着一口气呢。”
“辛苦你了，翠柳。”菅絮安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但这样太慢了，也容易留下痕迹，我来帮你。”
菅胜男此刻也稳住了心神，到底是经历过半辈子风浪的人，她也快步上前与菅絮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母女二人默契地一左一右架起了沈砚卿的胳膊。沈砚卿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似乎还有一丝意识，但已无力挣扎。
三人合力将这个沉重的“负担”更快地拖向竹林深处，月光被茂密的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洒在她们身上和沈砚卿惨白的脸上光影摇曳，宛如鬼魅夜行。
翠柳选的地方确实极为隐蔽，在一丛异常茂密的凤尾竹后一个新挖好的土坑已经准备好，深浅也刚好，旁边还堆着湿润的泥土。
“就是这里了……”翠柳喘了口粗气丢开沈砚卿的腿拿起了铁锹，目光炯炯的看向菅絮安，等待着她最后的指令。
菅絮安蹲下身看着坑边奄奄一息的沈砚卿，此刻他微微睁开眼，眼神涣散，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你……不……是……菅……絮……安……”气若游丝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菅絮安慢慢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沈砚卿你记住！杀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背信弃义，是你对菅家、对我父亲、对那个傻傻爱着你的菅絮安的忘恩负义。今日，我们便在此，了结这一切吧。”
说完，她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对着翠柳轻轻点了点头。
翠柳会意，举起铁锹毫不犹豫地将沈砚卿推进了土坑中。沈砚卿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再无声息。
泥土一锹一锹地落下，覆盖在那曾经俊朗，如今却扭曲狼狈的身体上。菅絮安和菅胜男没有离开，她们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不仅仅是掩埋一个罪人，更是在埋葬一段不堪的过去，埋葬那个天真懦弱的自己。
填平土坑，翠柳又细心地将周围的落叶竹枝重新布置好，掩盖掉所有人为的痕迹。做完这一切时天边已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天快亮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菅胜男低声道，她拉起菅絮安冰凉的手，“安安，都结束了……”
菅絮安回握住妈妈温暖的手，又看向累得满头大汗却眼神坚定的翠柳。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心底升起，驱散了自己最后的恐惧与彷徨。
“不，还没有完全结束。”菅絮安的目光望向京都方向瞬间变得锐利，“沈砚卿死了，但麻烦才刚刚开始。一个朝廷新贵突然失踪，绝不会无声无息。我们必须在他被人发现‘失踪’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菅絮安顿了顿继续冷静地分析，仿佛那个刚刚经历手刃仇人、情绪崩溃的女子已是前尘幻影。
“首先，我们要统一口径。沈砚卿今日从未与我们见过面。他或许是得罪了其他政敌，又或许是自行离去……总之，与我们长春院、与菅家毫无干系。”
“其次，翠柳，我们现在回去之后你将我们出来时可能留下的痕迹全部处理干净，尤其是这身沾血的衣服，必须彻底销毁。然后像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一会儿……”菅絮安及时停顿了一瞬，差点就把那句妈妈叫出口，迅速整理好心情她接着道，“外面的医师包括府医我都信不过，因此，知韫跟我们回长春院找小舅舅处理手上的伤，决不能让人怀疑这伤口的来历。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说辞……”
晨曦微光中，菅絮安条理清晰地布置着，思维缜密，心思沉稳。菅胜男看着女儿，眼中既有心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她的女儿，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终于破茧成蝶，虽然这蜕变的过程如此惨烈。
“好，都听你的。”菅胜男毫不犹豫地支持。
“小姐放心，翠柳明白！”翠柳用力点头，眼中满是信服。
三人迅速离开了这片即将迎来白日的竹林，身后，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仿佛昨夜的一切爱恨情仇、生死搏杀都从未发生过。
菅絮安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密密麻麻的痛感随时提醒着她决不能掉以轻心。
沈砚卿，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些所有欠下的债她都要一一讨回。这吃人的世界，要么沉沦，要么……成为执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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