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古玩街的咖啡订单，陈凡没有立刻离开。他推着小电驴，看似随意地在那条青石板铺就、两旁店铺林立的街道上溜达着，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街对面那家名为“三味书屋”的旧书店。
店铺门面确实老旧，木质招牌上的漆皮剥落，字迹漫漶。橱窗里堆放着泛黄的书籍，落着薄灰，看起来生意清淡，与周围那些光鲜亮丽的文玩店、工艺品店格格不入。但那股从门缝里透出的、唯有陈凡能感知到的晦涩书香灵韵，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三味书屋……这名字，有点意思。”陈凡想起小时候课本里的那篇文章，心里嘀咕，“不会是同款吧？难道里面也有一位‘早’字刻桌的寿镜吾老先生？”
他停好车，整理了一下外卖服（虽然有点违和），推开那扇发出“吱呀”轻响的木门，走了进去。
店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狭小、幽深。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式的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淡淡霉味混合的独特气息，但更深层处，那股书香灵韵愈发清晰。
书架高耸直至天花板，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书籍，线装的、平装的、精装的，中文的、外文的，涵盖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奇闻异志，杂乱中又似乎隐含着某种独特的秩序。地面是老旧但被打扫得很干净的木地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面，就着台灯的光线，小心翼翼地修补着一本线装古书的破损书页。他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陈凡进来时，他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透过厚厚的镜片瞥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便看，不买勿动。”
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力量。
陈凡心中微凛。这老者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有些年纪的书店老板。但能在这种地方，守着这样一家透着不凡气息的书店，本身就不普通。莫非是传说中的“扫地僧”？
他没有贸然用神识探查，那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容易引起误会。他只是如同一个真正对旧书感兴趣的顾客，在书架间慢慢踱步，目光扫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书名，同时暗暗感应着那股书香灵韵的源头。
气息来自书店最深处，一个靠墙的、看起来更加古旧、甚至带着点潮湿气的书架。
他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这个书架上摆放的多是些地方志、民俗笔记、以及一些封面模糊、连书名都难以辨认的残破古籍。那股灵韵，就是从其中一本封面暗黄、没有任何书名、材质似帛似纸的薄册子上散发出来的。
陈凡的心跳微微加速。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那本册子。
“那本不卖。”
老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陈凡一跳。他都不知道老者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后的！
陈凡转过身，看到老者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修补的书，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老先生，这本……是什么书？”陈凡试探着问。
老者终于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清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看了看陈凡，又看了看那本无名的薄册，缓缓道：“一本杂记，没什么好看的，记载了些荒诞不经的乡野传说，字迹也模糊了，卖相不好，留着占地方。”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陈凡却越发确定，这书绝不简单。老者越是轻描淡写，越显得欲盖弥彰。
“我……我对乡野传说挺感兴趣的。”陈凡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而无害，“能看看吗？就看看，保证不弄坏。”
老者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仿佛有重量，让陈凡感觉有些不自在。片刻后，老者微微颔首：“看可以，别弄脏了，也别问东问西。”说完，竟不再理会他，转身又回到了柜台后。
陈凡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书架上取下了那本无名薄册。
册子入手微沉，触感冰凉而柔韧，确实不是普通纸张。他轻轻翻开，里面的字迹是用一种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其他什么颜料书写的，有些地方已经褪色、晕开，难以辨认。文字是繁体，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案。
他集中精神，初步的火眼金睛能力运转，尝试“阅读”其中蕴含的信息。
刹那间，一股混杂着古老画面和残缺信息的精神流，涌入他的脑海！
他仿佛看到了先民祭祀的篝火，看到了山川地脉的走向与异动，看到了某些精怪妖物模糊的形貌与习性，甚至……看到了关于上古时期，天地秩序初定，一些强大“存在”踪迹的只言片语！
这些信息残缺不全，混乱无序，如同破碎的镜片，但其中蕴含的古老、蛮荒、真实不虚的意蕴，却让陈凡心神震动！这薄册记载的，绝非普通的乡野传说，而更像是某个古老传承留下的、关于这个世界“里侧”真相的观察笔记！
尤其是其中一幅模糊的、关于一只猴子模样的“存在”手持巨棒、搅动风云的残缺图案，以及旁边几个几乎难以辨认、却让他体内孙悟空斗魂微微发热的古篆文字，更是让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这书……难道记载了与孙悟空相关的事情？！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翻阅”。在册子的最后几页，他看到了一些关于如何利用山川地气、日月精华进行最基础修炼的粗糙法门，以及……几种识别和初步利用某些天生地养、蕴含灵气的材料（类似于灵石，但更原始）的方法。
虽然这些法门对他如今的“九转金丹大道”而言过于粗浅，但其中蕴含的“师法自然”、“万物有灵”的理念，却给了他不少启发，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来源和运用，有了更开阔的思考角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那种沉浸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轻合上了薄册。册子表面的灵韵似乎因为他刚才的“阅读”而黯淡了一丝。
他将册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走到柜台前。
“看完了？”老者头也不抬地问。
“看完了，谢谢老先生。”陈凡诚恳地道谢。这次“阅读”虽然没得到什么具体的神功秘籍，但却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加深入，价值无可估量。
“嗯。”老者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凡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老先生，这本书……真的不卖吗？或者，我能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吗？”
老者终于再次抬起头，看着他，浑浊却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祖上传下来的，不值钱，也不卖。至于来历……年代太久，记不清了。”
这话明显是托词。
陈凡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但他并不失望。能接触到这本书，已经是意外的机缘。他再次道谢，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走到门口时，老者的声音再次淡淡传来：
“年轻人，有些东西，知道了未必是福。守好本心，比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更重要。”
陈凡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老者。老者已经再次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修补工作，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的感慨。
但陈凡知道，这不是随口之言。
他郑重地对老者的背影行了一礼：“晚辈受教了。”
推开店门，重新回到阳光明媚的街道，陈凡感觉恍如隔世。书店内的昏暗、静谧与那股古老的书香灵韵，仿佛是一场短暂的梦。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三味书屋”，那位深藏不露的老者，还有那本无名薄册，都真实存在。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店门，将其牢牢记在心里。
这里，或许会成为他未来修行路上的一个重要的“补给站”和“咨询点”。
他骑上小电驴，汇入车流。
心中对前路，更加清晰，也更多了几分敬畏。
那位老者说得对，守好本心，才是根本。
而他的本心，就是在这光怪陆离的都市里，一边送着外卖，一边守护着属于自己的“道”，顺便，揭开那些隐藏在历史尘埃下的、属于齐天大圣的，也是属于他自己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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