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背着岑晚冲出树林，脚刚踩上空地边缘，整个人猛地一僵。他低头看去，手背像是被光穿透，能看见底下黑色苔藓的影子。皮肤正在变透明，像水汽要散开。
他咬牙往前走，可腿不听使唤，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
岑晚立刻滑下来，扶住他肩膀。她手指碰到他手臂时顿了一下。他的体温太低，呼吸断断续续，眼白布满血丝。
“你用了三次逆命直觉。”她说，“系统不会放过你。”
话没说完，谢停渊喉咙一热，一口黑血喷出来，落在苔藓上冒起白烟。他喘着气抬头，看见石碑上的符文已经全红了，像干涸的血迹。
这时，他脑子里响起了那道声音。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刻进意识里的字。
【警告：宿主连续超限调用逆命直觉，触发‘魂火过载’机制】
【肉身与灵魂剥离中，剩余完整时间：02:59:58】
倒计时开始跳动。
谢停渊扯开衣领，胸口出现一道裂痕，从锁骨往下延伸，像是皮肉被无形的手撕开。他伸手摸了一下，没有血，但能感觉到里面空了一块。
他知道那是灵魂在脱离身体。
岑晚蹲在他面前，把罗盘放在地上。她从嘴里取出一颗薄荷糖，用指尖擦掉他嘴角的血沫。这个动作很轻，但她眼睛一直盯着他。
谢停渊眨了一下眼。
这是他们之间的信号。意思是他还清醒。
她点头，把手按在罗盘上，闭上眼睛。嘴唇微动，念了几句听不清的话。罗盘突然亮起来，金光顺着她的手指爬上盘面，又慢慢渗进金属缝隙里。
她抓起他的手，一起按在罗盘中央。
金光顺着罗盘边缘升起，形成一圈光膜，把他俩围在里面。光往下沉，贴着地面爬到他脚边，然后顺着小腿往上走。
谢停渊感觉胸口一紧，像是有人把一块冰塞进了胸腔。他张嘴想呼气，却只咳出一股灰雾。那雾刚离口就被金光吸走，烧成了细碎火星。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透明的部分正在恢复颜色。皮肤重新变得实心，血管一根根浮现出来。胸口的裂痕也没再扩大，边缘微微发烫，像是结痂的过程。
岑晚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她额头上全是汗，嘴唇发紫，手指开始抖。但她没松手，也没停下。
谢停渊想抽回手，却被她死死按住。
“别动。”她说，“还没完。”
金光继续往他体内钻。他忽然听见一段声音。
不是现在的声音。
是小时候的江边。夏天傍晚，太阳还没落山，父亲坐在渔船头抽烟，他在岸边扔石头。水花溅起来的时候，父亲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那段记忆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他睁开眼，看着岑晚。
她的眼尾有颗痣，平时不明显，现在因为脸色太白，那颗痣显得格外红。她还在咬牙撑着，呼吸越来越浅。
“够了。”他说，“你再输下去会倒。”
她摇头，“还差一点。”
“你已经透支了。”
“我知道。”
她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把脸，继续把力量推过去。金光变得更亮，几乎照透她的手掌。他能看见她掌心的纹路和下面流动的血。
终于，最后一道光没入他胸口。
他全身一震，像是被电流穿过。心跳重了一下，耳朵嗡鸣。再低头时，胸口的裂痕停止扩张了，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金线，像缝合的针脚。
罗盘的光暗了下来，但没熄灭。它还贴在他心口，温温地发着光。
岑晚松开手，往后一倒，靠在石碑上。她抬手捂住嘴，指缝里漏出一丝血迹。她没擦，只是喘着气看他。
“三小时是假的。”她说。
谢停渊坐直了些，“什么意思？”
“系统给你的倒计时，是吓你的。”她声音哑了，“它要你怕，要你听话。真正的反噬……可能早就开始了。你只是现在才感觉到。”
谢停渊没说话。
他伸手碰了碰胸口的金线。那里还在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皮肉下面，随时会破出来。
他抬头看她，“那你呢？你撑得住吗？”
她笑了笑，“我还活着。”
他点头，也笑了下，“那就继续走。”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能动。他弯腰把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她的重量比刚才重了，可能是失血太多。
罗盘还贴在他胸口，连着那层金光，像一根看不见的线。
他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这时，脑子里的倒计时突然闪了一下。
【护魂行为已记录，代价转移程序待激活】
文字出现不到一秒就消失了。
但他记得清清楚楚。
岑晚也看见了。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它知道你在反抗。”
“那就让它知道。”他说，“我不怕它。”
他迈开第二步。
脚下的苔藓开始蠕动，像是被什么惊动了。那些黑色的绒毛缓缓立起来，朝他们这边倾斜。石碑上的红符文也开始闪烁，频率和倒计时一样，一下一下，像心跳。
他没停。
第三步落下时，胸口的金线突然刺痛。
他低头，看见金线裂开一道小口，里面透出黑气。那黑气刚冒出来，就被罗盘吸走。光膜晃了一下，又稳住。
岑晚察觉到了，“它在对抗。”
“那就对抗到底。”
他又往前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灵魂灼烧的痛感没有消失，只是被压住了。他能感觉到那股热在骨头里游走，有时冲到头顶，有时沉到脚底。但他还能控制身体，还能走路。
这就够了。
他们走到空地中央，罗盘的光圈最亮的地方。他停下，回头看她。
“你还信我吗？”他问。
她看着他，点点头，“信。”
“那就别放手。”
他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重新按在罗盘上。金光再次亮起，比刚才弱了一些，但足够维持连接。
倒计时还在跳。
02:47:13
他知道这三小时不是终点。
这只是开始。
他抬头看前方。
树林深处有风刮过来，带着腐叶味和湿土气。那风经过石碑时，吹动了上面的一片苔藓。苔藓翻卷开来，露出底下刻着的另一个符号。
那个符号和罗盘背面的一模一样。
他盯着看了两秒，然后拉着她往那边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胸口的金线再次裂开，这次裂得更深。黑气涌出的速度变快，罗盘吸得有些吃力。光膜开始颤抖，像快断的弦。
岑晚的手还在发抖。
但她没有松开。
他们的影子被光拉得很长，投在黑色苔藓上，一动不动。
而石碑底部，那一片翻起的苔藓下，那个符号正一点点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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