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上海傍晚已经有了一阵凉意，金色的阳光斜斜地切过 “滨江壹号” 的玻璃幕墙，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晃得人眼晕。我站在 28 楼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窗沿，视线越过楼下蜿蜒的黄浦江，落在对岸外滩的万国建筑群上。
这就是梁浩然给我肖海洋准备的新家，一套五百多平的江景大平层，从玄关到主卧，每一寸都透着砸钱砸出来的妥帖。
“肖先生，主卧的衣帽间已经帮您把衣物挂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搬家公司的工头躬着身子，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我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跟着往里走，刚推开衣帽间的门就愣住了。定制的胡桃木衣柜占了整面墙，我之前那几件常穿的西装、运动服，还有浩然前阵子刚送的那套意大利手工羊绒衫，都被熨烫得笔挺，按季节和款式分门别类挂着。连我藏在行李箱最底下的那件旧卫衣都被找了出来，叠得方方正正放在最下层的抽屉里。
我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同时轻轻碰了碰那件卫衣。那还是我刚做 mb 的时候买的，洗得领口都松了，却一直没舍得扔。现在被这么妥帖地收在这里，倒像是把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过去，也一并妥帖地塞进了这金碧辉煌的房子里。
“在看什么？” 熟悉的温热气息从身后贴过来，梁浩然的手臂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一点刚开完会的疲惫，却又裹着化不开的温柔，“不喜欢这里的布置？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明天就让人改。”
我收敛了心情，随即转过身，把自己塞进了浩然的怀里，接着就用力闻着他身上的那股子古龙香水的味道。
“喜欢，太喜欢了，” 我笑着踮起脚，在浩然嘴角啄了一下，“就是觉得太破费了，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怪浪费的。”
“怎么会是一个人？” 浩然捏了捏我的下巴，眼神里带着点戏谑，“以后我会常来，这里就是咱们三个的家。”
我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咱们的家”，这话听着确实暖，可我比谁都清楚，这 “家” 里藏着多少没说透的暗礁。我抬头看了眼浩然，发现对方眼底的笑意很是坦荡。可这坦荡背后，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或者说浩然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一时间却也看不太透。
搬家公司的人效率极高，不到傍晚就把所有东西归置妥当，连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摆好了。我挽着袖子在厨房忙活，浩然靠在门框上看着我，手里把玩着一瓶不知道什么年份的拉菲红酒。
“别弄太复杂，简单弄几个菜就行，” 浩然晃了晃酒瓶，“今晚就咱们三个，算是给你暖房，不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我用力应了一声，手里的锅铲却没停。其实我知道浩然为什么没叫羽哲、欧阳赫还有赵晓东，按浩然的话说，今晚是私人家宴。可我心里门儿清，浩然应该已经看出坤少之前提拔我担任大华生物销售部高级经理的真实意图了。所以这所谓的私宴说白了，就是给我和坤少搭个台，让我俩别再像之前那样明里暗里地斗。毕竟再过不到一周，从众大药房的招标就要开始了，浩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岔子。
七点刚过，门铃响了。我擦了擦手去开门，见门外站着的坤少穿着一身黑色真丝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上的一道淡淡疤痕。
“哟，海洋这新家可真够气派的，” 坤少走进来，目光扫过客厅，最后落在我的身上，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浩然是真疼你，连滨江壹号的江景房都给你弄来了。”
我笑着说了句“你先坐”，转身去厨房端菜。浩然已经把红酒醒上了，见坤少进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宝贝，你快坐，海洋刚把最后一道菜做好。”
餐桌上铺着米白色的桌布，摆着三副银质餐具，中间放着一小束新鲜的白玫瑰。我把糖醋排骨、清蒸石斑鱼、芦笋炒虾仁一一端上桌，最后还摆了个番茄牛腩汤。这些都是浩然爱吃的菜，也是坤少之前没说过讨厌的菜。
巧的是，浩然坐下的时候，正好对上坤少的目光。坤少眼底的那点探究像针一样，扎得浩然心里一阵阵发紧。
“来，先喝一杯，” 浩然拿起红酒杯，“今天算是咱们三个第一次在这个房子里吃饭，也算给海洋暖房。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一家人，别总生出两家事来。”
我端起酒杯，感受着冰凉的杯壁，心里却热不起来。我看了眼浩然，又看了眼身边的坤少，笑着应道：“浩然说得是，以后我肯定会一如既往地跟坤少好好相处，不惹你烦心。”
坤少也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浩然的杯子，又斜着跟我的杯沿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浩然说得对，咱们都是一家人，” 他抿了口红酒，眼神却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两秒，语带双关地来了一句，“如果之前可能有点小误会，那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他的话听着敞亮，可我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因为这话跟没说一样。之前薄小宁那事儿，这次提拔我担任高级经理的事，哪一件不是坤少在背后算计我？现在当着浩然的面说 “误会”，转过身指不定又在打什么主意。
浩然显然对两人的回答很满意，夹了块排骨放进我的碗里。
“多吃点，你今天忙了一天，肯定累了。” 又给坤少夹了块鱼，说：“坤，你也吃，这石斑鱼是今早刚运过来的，新鲜得很。”
饭桌上的气氛看着热络，可我总觉得隔着一层东西。浩然时不时说两句笑话，聊点公司里的趣事，坤少跟着搭腔，我也偶尔插两句嘴，可三人的眼神碰在一起时，总少了点真正的 “一家人” 该有的热乎气。尤其是坤少，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点琢磨，像是在猜我到底在想什么。
见此情景，我就故意把话题往从众大药房的单子上引。
“浩然，下周从众大药房就要招标了，这两天我得再跟路嘉他们核对一下标书，可能没时间陪你了。” 说着，我就用余光瞥了眼坤少，“坤少这段时间要是不忙，就多陪陪浩然，他最近公司的事也多，别让他太累了。”
这话一出，浩然笑了：“还是海洋心疼我。坤，你要是不忙，就多陪陪我吧！”
坤少放下筷子，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行啊，要是海洋忙，我就多陪陪浩然。招标的事确实重要，你盯紧点，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吧，” 我笑了笑，“路嘉和颜彩霞都仔细，不会出问题的。”
晚餐吃到九点多才算结束。我起身收拾碗筷，浩然说要去书房打个电话，客厅里就剩下我和坤少两个人。我刚把盘子放进厨房的水槽，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坤少跟过来了！
“需要帮忙吗？” 坤少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黑色衬衫的下摆贴着腰线，勾勒出清瘦却有力的轮廓。
我打开水龙头，头也没回地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客厅歇着吧。”
“歇什么？” 坤少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我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声音比刚才在饭桌上低了些，带着点阴恻恻的调子，“刚才浩然说的话，你没当真吧？”
我洗盘子的手顿了一下，心里暗道 “来了”，于是关掉水龙头，转过身看着坤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浩然说的是一家人，我当然当真了。”
坤少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当真就好。不过海洋，你可得记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我的耳边，“别跟那些外人走太近，尤其是那些打着‘帮你’旗号的人。浩然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我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意，因为我知道坤少在说谁。肯定是方家，而且眼下特指方美琳。真是见了鬼了，怎么我的一举一动始终逃不出坤的那双眼睛呢？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用力挤出了一点笑意：“坤，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这段时间我心思都在标书上面，没工夫跟外人打交道。”
坤少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我的这番话是真是假。过了几秒，他才直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最好是这样。毕竟咱们是一家人，要亲密无间才好，不是吗？”
说完，坤少转身走出了厨房。我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水槽里没洗完的盘子。此刻我非常清楚，坤少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这场“一家人”的戏才刚刚开始。而我和坤少之间的较量，也绝不会因为这一顿暖房宴，就轻易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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