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摇轨道车滑过弯道,雪雾被车轮劈成两半,露出远处一排灰砖平房,屋顶立着红十字灯箱,在雾里一闪一闪,像母珠眨眼。那是矿区废弃的急救站,如今改成县医院北分院,只剩一位老医生守夜。林逸远远看见灯箱,心里一松,手臂却僵得掰不开摇柄,还是养路工替他扳停。众人七手八脚抬小七进屋,铁门“当”一声合上,把风雪关在门外。
急诊室
屋里暖气早停了,输液瓶直接挂在房梁铁钩上,像盏不会亮的灯。老医生戴老花镜,白大褂袖口磨得发亮,见小七血透棉袄,只说一句:“先扒衣服,再烤火。”说罢拖来一只汽油桶改的炭盆,火苗“轰”地窜起半尺高,映得满屋通红。林逸被火一烤,才觉自己手指早冻得透明,指甲缝里全是黑紫血渣。
剪刀剪开棉袄,膏药混着血布撕下,小七当场疼醒,嗷一嗓子把屋顶灰都震落一层。老医生却不慌,拿镊子夹棉球蘸烧酒,边冲伤口边问:“井下炸的?”林逸点头,没敢多说。老人哼了一声:“这年头,还为口煤拼命?”他没再追问,手里针线穿梭,像缝一件破帆。小七又疼晕过去,额头汗珠刚冒出就被炭火烤成盐粒。
缝到最后一针,老医生忽然抬头,目光落在林逸腰间的铜盒:“那物件,烤久了会炸。”林逸一怔,忙把盒子挪到背后,离火盆远了半尺。炭火映着盒面云纹,竟显出细小裂纹,像冰面要开花。他心里一沉:母珠怕明火,可这一路,火离得越来越近。
医药费
缝完伤口,上夹板,老医生洗手,算盘“噼啪”一拨:“药费、缝合、住院押金,先交五十。”林逸摸遍口袋,只掏出两块多,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老医生瞅他半晌,叹口气,从抽屉拿出一只空玻璃输液瓶,递过去:“路口供销社收这个,一毛五一斤,你有多少?”林逸苦笑,接过瓶子:“我这就去凑。”
他把小七安置在唯一空病床,炭盆移到床底,让余温烘着输液瓶。走前俯在小七耳边低声道:“我去弄钱,别乱动,有事摇铃。”说罢把铜盒解下,塞进被窝,贴着小七没伤的右肋——母珠火虽怕明,却认人,他怕盒子离身太久,火再跑了。
换钱
雪停了,天却阴得更沉。供销社门口排了长队,都是附近村民拿山货换药钱。林逸排在队尾,手里只有三只空瓶,还是刚才在垃圾桶翻的,估摸连半斤都不到。心里正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昨晚手摇轨道车上的养路工,姓赵,四十出头,脸被雪风吹得通红。老赵递给他一只麻袋,里头“哗啦”响:“工地剩下的,都是砸烂的药瓶,能换两三块。”林逸喉头一紧,连声道谢。
瓶子过完秤,换了四块八,加上自己原来的两块多,还差一半。林逸蹲在供销社台阶上发愁,眼瞅着日头偏西,再拖下去小七的药就续不上。正这时,一阵“突突”声由远及近,一辆手扶拖拉机停在门口,车上跳下几个穿棉大衣的后生,抬下两只木箱,箱上刷着红字——“土产公司收鹿角、兽骨、旧铜器”。
林逸眼睛一亮,忙迎上去:“旧铜器要不要?”领头后生瞅他:“要,铜价八毛一斤,带皮铜线一块二。”林逸摸摸腰间,只剩一条裤腰带铜扣,还是空心的,估不出分量。他咬咬牙,从兜里摸出火签——昨晚从刀疤手里掉包的那半枚铜钱,炸完火后一直揣在兜里,刃口被火燎得发乌,可分量实在。他把铜钱递过去:“这个,算几斤?”后生接在手里掂掂:“古钱?压秤,算半斤,四毛钱。”林逸心里一抖:四毛,离五十差得远。可这是他能掏出的最后一点铜了。
铜盒裂缝
就在他递钱瞬间,怀里铜盒忽然“嗒”一声脆响,像冰层炸裂。林逸猛地想起老医生的话——盒子烤久了会炸。他顾不得再找钱,转身往医院跑,雪路滑,摔了两跤,膝盖磕得生疼,也不敢停。
冲进急诊室,炭火只剩暗红,小七还在睡,脸色却比之前更白,嘴唇发青。林逸掀开被角,铜盒云纹已裂开一道细缝,缝里透出青蓝火舌,像急于透气的蛇芯。他忙把盒子捧到屋外走廊,用雪块包了几层,火舌才慢慢缩回去,可裂纹仍在,像一道疤,再也好不了。
老医生的条件
老医生闻声赶来,瞅见铜盒,脸色变了:“这东西,不是你能留的。”林逸苦笑:“我知道,可我得靠它救命。”老人沉吟片刻,忽然压低声音:“想活,也想救人?给我当回帮手。”原来医院锅炉坏了,暖气接不上,老人想请林逸去后山废井拖两桶柴油,晚上偷偷点锅炉,先熬过这几天。报酬:三十块,再加一瓶医用酒精——酒精能降温,也能封火。
林逸没犹豫,点头答应。老人递给他一条旧棉毯:“包好了,别让火见风。”棉毯裹住铜盒,像给一头困兽披上罩头。林逸抱着盒子,跟着老人往后山走。雪又开始下,大片大片落在棉毯上,却不化,像给火签上的“正”字盖了层白布——
布下,火仍亮,
布上,债仍欠。
半价灯火,终于找到补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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