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豹叼来的布条还攥在燕南泠手里,灰布边缘磨损得厉害,和东侧林道上挂住的那块一模一样。她盯着布料看了片刻,抬脚走出密室。外头天色已暗,营地里亮起几盏油灯,风从北面吹过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闷味。
她刚走到药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不止一声,是一片。她掀开帘子进去,看见七八个士兵躺在草席上,脸色发青,嘴唇泛紫,呼吸急促。有人正抱着陶碗干呕,碗底残留着黑色药渣。
这是她昨天刚配的改良防疫散。
老军医蹲在角落记录症状,见她进来,立刻起身:“不对劲,药没用。今早开始,新病的人越来越多,老病号也加重了。”
燕南泠走过去,伸手探一个年轻士兵的额头。烫得吓人。她翻开他的眼皮,瞳孔有些涣散。再看指甲,已经变成深紫色。
这不是普通的疫病复发。
她转身问:“他们今天都喝了井水?”
“主井的水。”老军医点头,“早上抽的新水,烧开后才分下去。”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昨夜梦中的画面——三行字浮现在黑暗里:“疫起于浊,溯流寻根,土载其踪。”醒来时她记得清楚,不像以往那样模糊。她当时就觉得不对,这不像药方,倒像一种追踪的方法。
她立刻下令:“封锁所有病患区域,不准任何人进出。所有人停用主井水,改用后营存水。”
又命人把最近发病的士兵穿过的战靴全都收上来。
半个时辰后,十几双沾满泥的战靴堆在药房前空地上。燕南泠蹲下身,一双一双翻看鞋底。大部分泥土颜色偏黄褐,是营地常见的沙壤土。但有几双不一样,鞋底黏着深灰色的湿泥,夹杂着细碎枯叶。
她认得这种土。
那是东侧废弃枯井周围的地层。
她站起身,对守卫说:“带十个人,去东边那口填埋的井,挖开看看。”
“那井早就封死了,挖它做什么?”
“照做。”
队伍出发后,她回到药房,继续查看病人情况。新的症状不断出现,有人开始咳血,血丝呈暗黑色。还有人四肢抽搐,肌肉僵硬。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瘟疫,更像是中毒。
但她查不出毒源。
直到外面传来喊声:“挖到了!”
她快步赶去,见井坑已经挖深三丈多,几名士兵正围着一个被铁链缠绕的青铜盒。盒子半埋在泥里,表面长满绿锈,但正面中央刻着一道清晰的星纹。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和她每晚进入“星渊残卷”时看到的空间边缘纹路一模一样。
她戴上皮手套,亲自把盒子取出来。铁链很沉,锈迹斑斑,像是被人故意缠紧。她用手擦去表面泥污,发现星纹周围还有几道细小凹槽,排列方式很熟悉,像是某种开启机关。
她没敢当场打开。
“送回药房,单独存放。”她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盒子被抬进药房最里间的柜子里,外面加了锁。她站在柜前看了一会儿,转身召集所有可用人手,重新检测营地水源。
主井的水样被取来,煮沸后无异味,沉淀物也不多。但她不信。她让人把井壁刮下一层泥,带回化验。
同时派人去查今日清晨负责抽水的士兵。
结果很快出来——抽水的是两名新调来的辅兵,其中一人中午就开始发烧,另一人失踪了。
她立刻判断:有人趁换岗时往井里投了东西,然后借病脱身。
而那个青铜盒,就是证据。
她回到药房,坐在桌前,闭眼回想昨夜梦境里的三行字。这次她试着在心里默念,就像以前尝试唤醒残卷记忆那样。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她需要更多线索。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始终没能再看到新的文字。
但她记住了那句“土载其踪”。
她突然想到,那些鞋底的灰泥还没彻底分析。她起身走向药台,把剩下的泥样摊开,用银针挑开细看。其中一点微光闪了一下。
她凑近。
泥里藏着极细的金属粉末,呈暗红色,不像是自然形成。
她立刻联想到齐军曾使用过的赤磷粉——遇水缓慢释放毒素,能绕过常规检测。
这才是真正的污染源。
那个青铜盒被投入枯井深处,外壳腐蚀后慢慢渗出赤磷粉,随地下水脉流入主井。而井水烧开无法分解这种物质,反而加速扩散。
她猛地站起身,冲出药房。
“传令兵!”她喊。
一名士兵跑过来。
“立刻通知谢玄青,主井已被系统性污染,必须立即停用,并封锁周边五里范围。所有接触过井水的人全部隔离观察。”
传令兵领命而去。
她返回药房,站在装着青铜盒的柜子前,手指贴上柜门。
这一次,她不再怀疑“星渊残卷”的指引。
这个盒子是被人故意放进去的,而且投放者知道她会梦见那些文字,知道她会顺着线索找来。否则不会在盒面上刻下星纹。
这是一种试探。
也是一种挑衅。
她拉开柜门,取出青铜盒,放在桌上。四角压上镇纸固定,防止意外开启。她仔细观察星纹周围的凹槽,发现它们并非随意雕刻,而是按某种规律排列。
像是一种密码。
她想起自己最近研究机关弩时学过的卡榫结构。如果把这些凹槽看作簧位,星纹中心是触发点,那么开启方式可能是按特定顺序施压。
她不敢贸然动手。
但她知道,必须有人知道这件事。
她写下一封信,密封后交给亲信:“送去云七娘那里,必须亲手交到她本人手上。”
做完这些,她坐回桌前,盯着青铜盒。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谢玄青派来的副官。他带来一句话:将军已下令封锁全营水源,调运山泉补给,预计明日清晨送达。
她点头,让副官回去传话:“告诉谢玄青,污染来自地下,源头已找到,但我需要他明天亲自来一趟。”
副官离开后,药房恢复安静。
她拿起银针,在纸上画出星纹的轮廓,对照记忆中的残卷画面,一笔一笔比对。
忽然,她发现星纹右下方有一处细微缺口,形状像断刃。
她心头一震。
这个缺口,她在哪儿见过。
不是在梦里。
是在谢玄青那把短匕的柄部。
那一道裂痕,和这个缺口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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