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剧情正演到高潮。
被迫分离的书生和小姐，在梦中相会。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唱词缠绵露骨，倾诉着相思之苦与对肌肤之亲的渴望。
扮演小生的演员，做了一个虚虚拥抱、低头欲吻的动作，眼神炽热。
台下的村民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和叫好声。
宫厌沉看着台上直白的表演，一股热意漫上耳根，连带着脖颈都有些发烫。
他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喉结滚动，试图将脑海中旖旎的画面驱散。
可越是想忽略，云昭渺的嘤咛声和触碰就越是清晰。
他甚至觉得，周围村民们看着戏台露出的会心又略带暧昧的笑容，都像是在看他一样。
真是……见鬼了。
戏散场后，回住处的路上，云昭渺还沉浸在兴奋中。
“阿沉，你看到最后那个变脸了吗？好厉害啊，唰一下就变了！”
“还有那个花旦，声音真好听，水袖甩得真漂亮。”
“故事虽然有点老套，但是演得真好，我都看入迷了。”
她兴致勃勃地讲着，眼睛在月色下闪闪发光，好像盛满了碎星。
宫厌沉跟在她身侧，听着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看着她鲜活灵动的侧脸。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他偶尔会应一声“嗯”，简短地接上一两句话，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
看着她的笑容，感受着她因为一点简单的乐趣就满足雀跃的心情。
他忽然想。
就这样一直失忆下去，也挺好的。
就算她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就算她心里还藏着别的秘密。
只要她在他身边笑着，闹着，鲜活地存在着。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甘愿沉浸在这场她编织的梦境里。
只求，梦醒时分，晚一些，再晚一些。
翌日，阳光正好。
云昭渺搬了把小凳坐在院子外晒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她正眯着眼享受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紧接着便是重物滚落，碎石滑动的声响。
云昭渺吓了一跳，站起身转头望去。
不远处陡峭的悬崖边缘，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人狼狈地趴在那里，双手死死抠着崖边的泥土，面露惊恐。
不过几息，听到动静的村民们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女人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女人瘫软在地，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宫厌沉不知何时来到了云昭渺身侧，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走了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这惊魂未定的女人，正是昨晚的花旦，乔月。
村长拨开人群走出来，眉头紧锁，问道：“乔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跑到悬崖边上去了？多危险啊！”
乔月吓得不轻，眼神涣散，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深不见底的悬崖，声音破碎：“贺、贺璟……他、他跳下去了！”
贺璟？不就是昨晚那个与乔月搭档、演书生的小生吗？
“什么？！”村民们一片哗然，纷纷探头朝悬崖下望去。
草木茂盛，一时也看不清。
戏班的人不知什么原因姗姗来迟。
班主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戏子。
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女戏子快走几步，从一位热心的大妈手里接过几乎站不稳的乔月，低声安抚着。
戏班班主是个面容精干的中年男人，他冲着村长和周围村民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对不住，对不住各位乡亲，惊扰大家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瑟瑟发抖的乔月，解释道：“乔月呢，她……唉，这里有点不太清楚。”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无奈，“她演的花旦确实是一绝，在戏班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也就没舍得换。平日里都有人看着的，今天一个没留意……给大家造成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话音刚落，人群外围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班主，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名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俊朗青年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不是贺璟又是谁？
原本瘫软在女戏子怀里的乔月，一看到贺璟，就像看到了索命的恶鬼，瞳孔收缩，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
“啊——鬼！鬼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猛地推开搀扶着她的女戏子，双手胡乱挥舞着，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
“乔月姐！小心！”女戏子惊呼着，伸手想去拉她。
可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她的手在即将碰到乔月衣袖时，偏了几分。
就是这毫厘之差，乔月脚下一滑，踩到了崖边松动的石块，整个人重心后仰，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直直地栽下了悬崖。
“乔月！”
“天啊！”
惊呼声四起，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云昭渺和宫厌沉站的位置离悬崖稍近，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在乔月失足坠崖的瞬间，云昭渺清晰地看到，原本一脸焦急想去拉人的女戏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像是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样子。
宫厌沉淡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想让乔月死。”
云昭渺点了点头，低声道：“刚才她明明可以拉住乔月。”
村长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朝着还有些发懵的村民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找路下去找人啊！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村民大多淳朴善良，闻言立刻行动起来，纷纷跑回家叫上家里的青壮年，准备绳索工具，一同下到崖底寻人。
在一片混乱和嘈杂中，云昭渺注意到，贺璟和戏班班主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是快要藏不住的轻松和笑意。
“我们也下去看看？”云昭渺提议，她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宫厌沉没什么意见，她想去他就陪着她：“好。”
崖底草木茂盛，光线晦暗。
村民们分散开来寻找，没过多久，就在一处乱石堆中发现了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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