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在意雷敬的身份，也没有满嘴的仁义道德，江黎只是作为妻子的身份，在向他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而没有人比雷敬更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对迟宴州有什么样的亏欠。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交代了医生好好照料，然后沉重转身，扬长而去。
“嚯，老头儿吃瘪了。”袁霆捣了捣张肆，“嫂子战斗力强得没边儿。”
“都说了，不能惹。”
张肆咧嘴笑了笑，然后悄咪咪的反问他。
“到底是什么任务？给我说说？”
“让我犯纪律？滚……”
江黎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回到观察窗前，默默守着迟宴州。
当天晚上，她在医院安排下，在紧邻IcU的专用陪护室待了下来。
但是她一晚上都没睡，只是等待着，以一种近乎凝固的姿态，与时间对峙。
直到第二天一早，医生进行完一轮详细检查后，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迟宴州的生命体征稳定，已经脱离危险期，可以从IcU转入特护病房进行后续观察和治疗。
他被平稳地转移到特护病房，安顿好一切以后，医护人员暂时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进来，给冰冷的病房带来些许暖意，周围所有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
江黎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这一次，没有厚重的玻璃阻隔，没有无菌服的束缚，也没有时间限制。
她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指尖，切实的感觉到他的体温，连日来强行压制、积攒的所有情绪，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一滴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低垂的眼睫间跌落，轻轻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连忙给他擦掉，却又一滴接一滴的落下，砸在他们的手和周围的床单上，根本就止不住。
“混蛋……别以为你躺在这里，我就不生气了……你赶紧醒过来，我还要收拾你……”
她说着，指尖勾住他的手指，汲取着那一点点真实的温度。
“你答应陪我去看极光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那块玉……我还在等你的解释……迟宴州，你真是个傻子……”
“还有遗嘱……你竟然还有心情给我写遗嘱……谁稀罕你的钱……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你这个混蛋，你懂不懂……”
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含混的哽咽。
疲惫如山般压下来，一夜未眠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下来，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
她就这么握着他的手，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臂上，意识渐渐模糊，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昏沉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感觉到手心的指节，轻轻动了一下。
那动作极其微弱，像蝴蝶振翅，轻得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是梦中虚幻的感知。
她猛地惊醒，握着他的手站起来，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苏醒的痕迹，紧张得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病房里静谧依旧，阳光偏移了些许。
迟宴州依旧静静地躺着，氧气面罩下，呼吸平缓而均匀，脸色依旧苍白，眉心习惯性地微蹙着。
好像是在告诉她，刚刚那只是她的错觉……
“迟宴州……”
江黎站在床头，试探着叫他的名字，但是，回应她的，只有他平稳的呼吸。
失落的情绪漫过心头，她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指尖留恋地在他手背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无力地垂下。
她的眼眶又有些发热，却没有再哭出来。
她知道的，他醒来需要时间……
所以不能急……
江黎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再次轻轻拢住他的手指，只是虚虚地贴着，无声的陪伴在他身边。
时间在消毒水气味和仪器低鸣中缓缓流淌。
医生和护士每隔几小时会进来一趟，检查生命体征，调整输液速度，记录恢复数据。
江黎每次都安静地退到一旁，等他们检查完，再坐回原位。
张肆也定点出现，提着保温盒，里面是换着花样的丰盛饭菜和汤水。
“嫂子，吃饭。”
他只是这么说，也不多劝她，每次都把东西放下，然后退出去。
江黎也按时吃饭，虽然吃得不算多，但是很认真，为了保持体力，为了更好地守着他。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连走廊里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江黎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倦意。
病房里特意给她准备了一张陪护床，但是她没过去躺着，依旧坐在他的床前，怕错过他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
在仪器屏幕闪烁的微光里，江黎的意识再次模糊，握着迟宴州手指的手，也松了力道。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下的手指，再次动了。
她迷迷糊糊地抬头，习惯性地看向迟宴州的脸，却猝不及防的跌进一双墨色的眸子。
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江黎眨了眨眼，很慢，像是怕惊碎一个梦。
然后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短促的声响。
“迟宴州！”
她的声音是哑的，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抬起指尖想碰他的脸，又停在半空，不敢落下。
迟宴州看着她眼里涌现的泪光，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但是江黎却好像听懂了，朝着他重重点头。
“我没哭，不哭……你醒了就好……”
她握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然后抬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迟宴州醒了，麻烦过来看一下。”
对面答应了一声之后，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
江黎强忍住想要扑上去拥抱他的冲动，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指节。
“老公，我很想你……”
迟宴州极其轻微的扯了下嘴角，然后指尖微动，安抚她的手心。
真实的触感，从手心直击心脏，江黎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你这个混蛋……害我担心好几天……等你好了，我一定打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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