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引水道内，时间仿佛凝固。
林风和韩江借着头顶萤石发出的微光，在狭窄、潮湿、倾斜向下的青石甬道中谨慎前行。脚下是常年积水形成的滑腻青苔，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霉味、水腥味，还有一种……淡淡的、仿佛来自极深地底的硫磺与金属混合的怪异气息。通道两壁的青石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水渍痕迹，显示出这里曾经有水流湍急通过。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衣袂摩擦声，以及那来自通道深处、若有若无的、仿佛地脉呻吟般的低沉嗡鸣。
走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倾斜的坡度渐渐平缓，但通道依旧狭窄。林风忽然停下脚步，举手示意。
“怎么了，大人？”韩江压低声音问道，手按刀柄。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耳倾听，同时系统扫描提升到最高精度。“前方五十步，右侧石壁，有异常能量波动和细微气流扰动。与周围岩体结构不匹配。”
两人屏息凝神，放慢速度，悄无声息地靠近。
果然，在前方甬道右侧，一块看似与周围石壁浑然一体的青石板，边缘有着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缝隙。缝隙处，有极其微弱的、带着阴寒气息的气流渗出。若非林风有系统辅助，绝难发现。
“是这里？”韩江眼中闪过喜色，“‘地动有隙’的‘隙’？”
“很可能。”林风上前，手指轻轻拂过石缝边缘，感受着那股阴寒气流。“系统，扫描石板后方结构及能量场。”
【扫描中……石板厚度约三尺，后方为天然岩层裂缝，最窄处不足半尺，最宽处约两尺，深度未知，向下延伸。裂缝内能量场混乱，含有高浓度阴冥石辐射、水属性灵气及微弱星力残留。检测到水流声及生物活动痕迹（冷血、穴居、小型）。】
有生物？林风和韩江对视一眼，都提高了警惕。在这种地方活动的，绝不是什么善类。
“推开看看，小心。”林风示意韩江一起动手。
两人将真罡运至双手，抵住石板边缘，缓缓发力。石板远比想象中沉重，且似乎与周围岩体有某种卡扣结构。好在年深日久，又经历过地动，连接处已然松动。在两人合力之下，石板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向内滑动了一尺许，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散发着更浓郁阴寒水汽的裂缝入口。
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仿佛瞬间置身冰窖。裂缝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和下方隐约传来的、仿佛巨兽呼吸般的汩汩水流声。
林风将萤石探入裂缝照了照。裂缝陡峭向下，岩壁湿滑，布满尖锐的凸起和垂挂的钟乳石。下方约七八丈处，隐约可见水光反照，似乎连接着地下暗河或水潭。
“我先下。”林风沉声道，将萤石用细绳系在腰间，双手扣住裂缝边缘凸起的岩石，身形如同壁虎般向下滑去。星辰真罡流转，指尖生出微不可查的吸力，牢牢吸附在湿滑的岩壁上，动作轻盈而稳健。
韩江紧随其后。
下行过程异常艰难。岩壁不仅湿滑，还不时有毒虫或喜阴的苔藓类生物被惊动。一条通体碧绿、头呈三角的“蚀骨蝰”从石缝中闪电般窜出，咬向林风手腕。林风指尖真罡一吐，将其凌空震成血雾。下方水汽凝结的冰凌，也需小心避开，稍有不慎便可能划伤或坠落。
下降了约十丈，脚下终于踩到了实地——一片倾斜的、布满大小不一鹅卵石的河滩。前方，一条宽约三丈、水流平缓但颜色漆黑如墨的地下河静静流淌，河面氤氲着白色的寒气。河水冰冷刺骨，仅仅是站在岸边，都能感到那股寒意穿透鞋底，直侵骨髓。
“好冷的水！”韩江搓了搓手臂，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这河……流向似乎是往寒潭方向？”
林风观察着河水流向，又看了看系统根据能量梯度绘制的简图：“没错。这条地下暗河，很可能就是当年引水渠的水源，最终汇入潜龙渊寒潭。我们沿着河滩向下游走，应该能接近寒潭底部区域。”
两人不再耽搁，沿着冰冷的河滩，踩着湿滑的鹅卵石，小心翼翼地向下游前进。暗河两侧空间时宽时窄，有时需要涉过浅滩，有时又得紧贴岩壁攀爬。空气中那股硫磺与金属混合的怪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生灵低泣般的呢喃声，让人心烦意乱。
“大人，您听到那种声音了吗？”韩江眉头紧锁，显然也受到了影响，“像是好多人……在哭，在念叨什么……”
“是精神残留，或者……某种阵法产生的幻听。”林风运转星辰真意，识海中星盘微光绽放，驱散着那无形无质的精神侵扰。“紧守心神，不要被干扰。我们离核心区域很近了。”
又前行了约一里，前方河道突然变宽，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湖面平静如镜，但颜色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蓝色，仿佛能将所有光线吞噬。湖中心，隐约可见一个缓慢旋转的、直径约数丈的漩涡，漩涡中心深邃黑暗，仿佛通往九幽。而湖泊对岸，岩壁上，赫然有一个高达三丈、宽约两丈的巨型人工洞口！洞口边缘以某种黑色的金属框架加固，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与黑牌上相似的星辰与云雾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暗蓝色幽光！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阴寒、混乱却又带着奇异吸引力的能量场，如同实质的潮水，从那洞口内澎湃涌出，充斥着整个地下湖泊空间！正是寒潭能量的源头！
“到了！”林风眼神一凝，“那里就是寒潭底部，或者至少是连通寒潭底部的入口！那个漩涡……可能就是寒潭水循环的出入口之一。”
韩江也被那磅礴的能量场震慑，呼吸微促：“好强的能量！大人，我们怎么过去？这湖……”
湖泊看似平静，但林风的系统扫描却发出了强烈警告！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力场覆盖整个湖面及水下！力场性质：引力异常、能量紊乱、精神干扰。湖水中含有未知惰性毒素及高浓度阴寒星力，接触可能造成严重冻伤、神经麻痹及能量侵蚀。湖面下存在复数高能量生命反应，处于半休眠状态，疑似‘寒潭守卫生物’。强行渡湖风险等级：极高！】
不能游过去！湖水和湖里的东西都是致命的！
林风目光迅速扫视四周。湖岸边的岩壁陡峭湿滑，几乎无法攀爬绕行。头顶……他抬头望去，洞顶高约十丈，垂挂着无数巨大的、散发着微光的钟乳石和石笋，有些甚至连接到了湖面，形成天然的“石桥”或“石柱”。
“从上面走。”林风指向洞顶那些纵横交错的钟乳石，“利用这些天然石桥，荡过去。注意避开湖面力场最强的区域，还有那些发光的钟乳石，可能含有辐射或能量。”
这无疑又是一次冒险。钟乳石湿滑，间距不定，下方是致命的寒潭，一旦失手坠落，后果不堪设想。但对林风和韩江这等轻功高手而言，并非完全不可能。
“我先来。”林风深吸一口气，星辰真罡流转全身，轻轻一跃，抓住最近一根粗壮的钟乳石，身形如同灵猿般荡起，看准前方另一根石笋，精准落足。他的动作轻盈飘逸，仿佛没有重量，对力量的掌控妙到毫巅。
韩江紧随其后，他的身法更加刚猛直接，但同样稳健，每次起落都干脆利落，绝不在同一处过多停留。
两人如同两只大鸟，在洞顶石林间腾挪飞跃，逐渐靠近湖心，也靠近那个散发着幽光的巨大洞口。
越靠近湖心，那股能量场和精神压迫就越强。冰冷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那低语呢喃声也变成了清晰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嘶吼与诅咒，不断冲击着两人的心神。林风识海星盘光芒持续稳定，护住灵台清明。韩江则紧咬牙关，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苦苦支撑。
就在他们即将越过湖心，距离对岸洞口仅剩最后三根石笋时——
异变陡生！
下方平静的湖面，那个缓慢旋转的漩涡，突然加速！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产生，拉扯着上方的空气和……林风他们借力的钟乳石！
“咔嚓！”
林风刚刚落脚的一根较细的石笋，承受不住突然增加的负荷和下方吸力，发出一声脆响，竟从中断裂！
林风身形骤然失衡，向下坠去！下方就是那散发着致命寒气和恐怖吸力的黑色漩涡！
“大人！”韩江惊骇失声，想要救援，却被另一股更强的吸力牵扯，自身难保，只能死死抱住身下的粗大石柱。
千钧一发之际，林风临危不乱！他猛地提起一口真罡，足尖在坠落的半截石笋上重重一点，借力再次腾空，同时右手疾挥，一道由星辰真罡凝聚而成的、近乎实质的“星索”，如同灵蛇般激射而出，缠住了前方一根较为稳固的粗大钟乳石！
“嗤啦！”星索与岩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火星四溅。林风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堪堪避开了漩涡的直接吞噬，重重地撞在对岸洞口下方的岩壁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总算是稳住了身形，攀住了洞口边缘的黑色金属框架。
韩江见状，也强提真罡，不顾下方吸力，拼尽全力向前猛跃，同样险之又险地抓住了洞口框架的另一侧，两人如同两只壁虎，紧紧贴在冰冷刺骨的金属与岩石之上。
下方的漩涡似乎因为未能吞噬猎物而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不满的闷响，吸力缓缓减弱，重新恢复了缓慢旋转。
两人心有余悸地向下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又抬头望向近在咫尺、幽光流转的巨大洞口。
洞口内，是一条斜向上延伸的、同样以黑色金属加固的宽阔通道。通道尽头，隐隐有更加明亮、更加变幻不定的光芒透出，伴随着一种如同万千风铃同时摇响、又似星辰破碎般清脆而宏大的奇异声响。
那里，就是潜龙渊寒潭的最深处，星降仪式的核心阵眼所在！
黑水玄尊，很可能就在里面。
而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终于闯到了这龙潭虎穴的最核心门前。
接下来，将是最艰难、也最危险的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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