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倚着窗,看庭中那对龙凤胎抓周。
红绸铺满整块青玉砖,四周乌压压围满人。儿子爬向玉玺,小手攥紧就不放。女儿晃晃悠悠,一把抱住金算盘咯咯笑。
满堂贺喜声炸开。钟夏夏唇角弯起,眼底映着窗外晃动的石榴花影。
忽然腰间一紧。
温热的掌心覆上来,轻轻贴住她微隆的小腹。洛景修从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这个,”他嗓音低沉,带点昨夜未散的沙哑,“该抓什么?”
她没回头,抬手覆上他手背。
指尖碰到他虎口那道疤,是当年夺刀时留下的。
如今疤淡了,触感却依旧清晰。她摩挲两下:“抓个清闲。别像他爹娘,一个累死朝堂,一个算垮算盘。”
他低笑,气息喷在她耳后。“那可由不得你。”掌心在她小腹轻揉,“昨儿梦里,这小子踢我了。劲儿大得很,准是个练武的料。”
“胡扯。”她终于侧过脸,鼻尖几乎蹭到他下颌,“才三个月,哪来的梦?”
“我说有就有。”他趁机吻她嘴角,“钟夏夏,你质疑我?”
窗外喧闹声忽然拔高。儿子抱着玉玺啃,乳母慌忙去夺。女儿却把算盘珠子扯得噼啪响,账房先生在一旁直抹汗。
钟夏夏想笑,小腹却蓦地一抽。很轻,像小鱼吐了个泡。她僵住。
洛景修立刻察觉:“怎么了?”
“…动了。”她抓住他手腕,声音有些飘,“刚才,好像…动了。”
他整个人定在那里。呼吸停住,连眼睫都不颤。半晌,他才缓慢地、极小心地把手掌完全摊平,贴紧她腹部。“哪儿?”喉结滚动,“是这儿?”
“现在没了。”她靠回他怀里,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就一下。”
他不说话,就那么贴着。庭中喧嚣远了,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夕阳斜斜切过窗棂,金红的光漫过三重院墙,爬上他们交叠的衣角。
“夏夏。”他忽然开口。
“嗯?”
“我有点怕。”
她诧异地转头。洛景修垂着眼,浓密睫毛在脸颊投下浅影。这个杀伐果决、曾剑指龙椅的男人,此刻竟露出近乎惶惑的神色。“怕什么?”她问。
“怕他出来,你疼。”他收紧手臂,把她圈得更牢,“怕他太皮,惹你生气。怕他…分走你太多心思。”说完自己先嗤笑一声,摇头,“我真混账。”
钟夏夏心口塌下去一块。她转过身,双手捧住他脸。“洛景修。”
“嗯。”
“你听好。”她盯着他眼睛,“疼是一时的。气也是一时的。但这孩子,”她拉他手重新贴回腹部,“是你我血脉相连的证物。是撕不碎的和离书,是砸不烂的金印,是你欠我三百零七夜的…利息。”
他眼眶蓦地红了。猛地低头吻住她。这个吻又凶又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却又在触到她舌尖时化作一片潮湿的温柔。
他喘息着退开,额头抵住她。“利息不够。”声音哑得厉害,“得利滚利,子子孙孙无穷尽。”
她笑了,眼角滑下一滴泪,被他用拇指揩去。
庭中抓周礼已成。乳母抱着两个孩子过来请安。
儿子沾了满手口水,还死死搂着玉玺。女儿倒是大方,把算盘往钟夏夏怀里塞。
洛景修接过儿子,单臂托着那小肉团子。“小子,”他掂了掂,“这玩意儿重,爹先替你收着。”
说罢当真取下玉玺,随手抛给身后侍卫。儿子愣愣看着空手,嘴一瘪就要哭。
“敢哭?”洛景修挑眉,“男子汉抓周哭鼻子,丢不丢人?”
哭声噎在喉咙里。小家伙眨巴着眼,转头朝钟夏夏伸手。
她正要接,洛景修却把孩子举高些。“找你娘可以,”他勾唇,“先叫声爹。”
满院仆从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钟夏夏踢他小腿:“洛景修!他才一岁!”
“一岁怎了?”他理直气壮,“我儿子,必定天资聪颖。”说着凑近孩子,“叫,爹。叫了就给糖糕。”
儿子咿咿呀呀,口水滴到他衣襟。女儿在钟夏夏怀里忽然脆生生喊:“爹爹!”洛景修浑身一震。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个抱着算盘的小丫头。圆眼睛,翘鼻子,活脱脱是钟夏夏的模子。“…再叫一声。”他声音发紧。
“爹爹!”女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忽然把孩子塞回乳母怀里,大步走到钟夏夏面前。
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抱紧她和女儿。抱得太紧,钟夏夏几乎喘不过气。“你…”她推他肩膀。
“夏夏,”他把脸埋在她颈窝,“我们再要一个女儿。”
“…你疯了吗?这胎还没生!”
“就要。”他耍无赖,“要一个像你,一个像我,一个像我们俩。”顿了顿,“其实五个也行。”
她气得拧他腰侧。他闷哼一声,却笑得更欢。
夕阳彻底沉下去,檐角灯笼次第亮起。仆从悄声退散,庭中只剩一家四口…不,五口。
夜里她睡得不安稳。肚子渐渐显怀,侧躺久了便腰酸。
半梦半醒间,有温热手掌在腰后缓缓揉按。力道适中,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控制力。
她含糊道:“…你没睡?”
“睡了。”他声音清醒得很,“做梦都在给你揉腰。”
她翻身面对他。昏暗帐内,他眸子亮得惊人。“洛景修,”她忽然问,“若当年我真走了,你如如何?”
空气静了一瞬。
“找你。”他答得干脆,“天涯海角,掘地三尺。找着了,就绑回来。”手指缠住她一绺头发,“绑在床头,日日夜夜看着。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霸道。”
“嗯。”他承认,“只对你。”
她伸手摸他眉心。那里有道浅浅的纹,是常年蹙眉留下的。“其实,”轻轻声说,“递和离书那晚…我没想真走。”
他呼吸一滞。
“匕首是吓你的。金印…我攥得很紧。”她笑起来,“怕你真让我滚。”
洛景修猛地撑起身,悬在她上方。帐外月光漏进来,勾勒他绷紧的下颌线。“钟夏夏,”他咬牙,“这种话,你憋了两年才说?”
“现在说也不迟。”她拉他衣襟,“反正你撕了,我烧了,死无对证。”
他瞪着她,半晌,挫败地倒回枕上。手臂横过她腰际,把人牢牢锁进怀里。“你赢了。”他闷声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输给你。”
她在他怀里调整姿势,寻了个舒服位置。“那说好了,”她闭上眼,“下辈子换我富贵滔天,你来做我的账房先生。”
“行。”他吻她发顶,“我给你打算盘。算错一笔,你就罚我…嗯,罚我补课。”
“补什么课?”
“你说呢?”他低笑,手又不老实起来。
“洛景修!我还怀着孕!”
“太医说了,三个月后…”他理直气壮,指尖却只在她腰间画圈,“我就摸摸。不干别的。”
她信他才有鬼。但今夜确实乏了,懒得跟他斗。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她在他有节奏的轻抚中逐渐沉入睡眠。朦胧间,听见他极轻的声音:
“夏夏。”
“…嗯?”
“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没走。”他手臂收紧,“谢谢你肯生我的孩子。谢谢你…让我这辈子,有处可去,有人可念。”
她没应声,只是更往他怀里缩了缩。一夜无梦。
晨起时,枕边已空。她伸手摸,余温尚在。侍女端着温水进来,抿嘴笑:“世子爷天没亮就去校场了,说活动筋骨,回来好抱小世子。”
钟夏夏坐起身,小腹又是一抽。这次明显些,像有只小脚轻轻踹了下。她僵住,等那感觉过去,才缓缓吐出口气。
“世子妃?”侍女担忧。
“没事。”她抚上肚子,唇角扬起,“就是有个小祖宗,跟他爹一样,爱闹腾。”
用过早膳,她照例去书房看账。推开门却愣住——原本堆满账册的书案,如今摆满了各式小玩意儿。木雕小马,拨浪鼓,虎头鞋…甚至还有把迷你木剑。
洛景修从里间转出来,手里拎着个风筝。“醒了?”他走过来,很自然地俯身吻她额头,“瞧,我做的。等小子出来,带他去放。”
风筝是燕子形状,糊得不算精致,尾巴还有些歪。她接过来,指尖摩挲竹骨。“你做的?”
“不然?”他得意,“练了三宿。沈老头还说我这手只配握剑,切,打他脸。”
沈老是府里老匠人,眼光毒辣。钟夏夏看着风筝上略显笨拙的彩绘,心口暖得发胀。“洛景修。”
“嗯?”
“你是个好父亲。”
他动作顿住。半晌,才清了清嗓子:“…废话。”耳朵却红了。
她笑着把风筝挂到窗前。阳光透进来,纸燕的影子投在地上,晃晃悠悠,像要飞起来。
日子就这么流淌。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行动渐渐不便。洛景修几乎推了所有公务,整日守着她。晨起给她穿鞋,午间陪她散步,夜里念书哄她入睡。
有回她半夜腿抽筋,疼得吸气。他立刻惊醒,滚下床握住她小腿,熟练地揉按。月光下,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汗,仿佛疼的是他自己。
“好了…”她推他手。
他不理,揉足一刻钟才停。又打来热水给她泡脚。蹲在脚榻前,他撩起她裤腿,盯着那截浮肿的小腿,忽然低头吻了一下。
“丑死了。”她缩脚。
“哪里丑?”他瞪眼,“这是我儿子的功劳。”说着又亲一口,“等生了,我带你去江南泡温泉。听说能消肿。”
她看着他发顶。这个曾经在尸山血海里眉头都不皱的男人,此刻蹲在她脚边,捧着她浮肿的脚,眼神虔诚得像在供奉神明。
“洛景修。”她轻声唤。
“嗯。”
“我有没有说过…”
“什么?”
“我爱你。”
他猛然抬头。
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瞳孔骤缩,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喉结剧烈滚动几次,才挤出声音:“…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一遍。”
“我爱你。”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踉跄。双手撑在她身侧,倾身逼近,却不碰她。“钟夏夏,”他声音发颤,“你存心的?专挑这时候说?”
“这时候怎么了?”她故意问。
“你说怎么了?”他咬牙切齿,却小心翼翼避开她肚子,只将额头抵住她肩膀,“我…我现在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她笑出声,抱住他脑袋。“那就记着。欠着。等生完了…”她贴着他耳朵,“连本带利还我。”
他闷哼一声,彻底栽进她怀里。
临产前一个月,洛景修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睁着眼,手搭在她肚子上,感受那频繁的胎动。有天深夜,她醒来发现他在哭。
无声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她吓坏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他摇头,把她搂紧。“梦见你疼。”声音哽咽,“满床的血,我怎么喊你都不应。”
“梦是反的。”她擦他眼泪,“洛景修,你可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人,怎么这么胆小?”
“对你,我就是胆小。”他承认得干脆,“夏夏,我们只生这一个。以后不生了。”
“你上次还说五个。”
“我混蛋。”他吻她眼皮,“一个就够了。有你,有孩子们,我这辈子…圆满了。”
产期在腊月初。那日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钟夏夏清晨发动时,洛景修正在院里练剑。听见侍女惊叫,剑脱手砸在地上,他冲进房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产婆拦他:“世子爷,产房污秽…”
“滚开!”他眼睛赤红,“那是我妻儿!谈什么污秽!”
他到底还是进去了。握住钟夏夏的手,看她疼得脸色煞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颊边。她咬唇忍着,一声不吭。他却抖得比她厉害。
“夏夏…夏夏…”他只会反复喊她名字。
阵歇时,她虚弱地瞪他:“你…别吵。”
他立刻闭嘴。只红着眼给她擦汗,喂参汤。指甲掐进掌心,掐出血痕。
煎熬了六个时辰。黄昏时分,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寂静。
“是个小世子!”产婆喜道。
洛景修却看都没看孩子,只顾盯着钟夏夏:“她怎么样?她好不好?”
“好…都好…”产婆话音未落,忽然“咦”了一声,“等等…还有一个!”
双胎。
第二个孩子出来得更快些。当第二声啼哭响起时,洛景修彻底瘫跪在床前。他抓着钟夏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混着她的汗,一塌糊涂。
“夏夏…”他泣不成声,“我们有两个…两个…”
她累极了,只勉强勾了勾嘴角:“…你不是…想要女儿吗…”
“是女儿!是女儿!”产婆忙道,“先子后女,龙凤呈祥!”
洛景修这才转头看孩子。两个红彤彤的小肉团,被裹在锦缎里。儿子哭得响亮,女儿却安静,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人。
他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女儿的脸颊。小丫头忽然咧嘴,露出没牙的牙龈。
那一笑,洛景修心都化了。
月子里,他寸步不离。换尿布,喂奶,拍嗝…事事亲为。有回女儿吐奶,他慌得大喊太医,结果只是吃急了。钟夏夏靠在床头笑:“洛大世子,你当年单枪匹马闯敌营的气势呢?”
他小心翼翼抱着女儿,头也不抬:“喂狗了。”低头蹭蹭孩子小脸,“现在我啊,就是她们娘仨的狗。”
“胡说什么。”她嗔道。
“真的。”他抬头,眼底有柔软的光,“给你看家护院,给你们当牛做马。乐意得很。”
窗外雪又下起来。屋里地龙烧得旺,暖意融融。两个孩子并排睡在摇篮里,呼吸细细的。钟夏夏看着,忽然轻声说:“洛景修。”
“嗯?”
“我好像…从没问过你。”
“问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她顿了顿,“爱上我的?”
他怔了怔,随即笑起来。把女儿放回摇篮,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摩挲过去。
“不知道。”他答得坦诚,“也许是你第一次递给我账本,眼睛亮得惊人那时。也许是你替我挡箭,血流了满手还骂我蠢那时。又或者…”他倾身,额头抵住她,“是你逃婚三年,我夜夜梦见你,醒来恨得咬牙,却更怕梦不见你那时。”
他吻她手背:“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你早在我心里扎了根,拔不掉,剜不净。所以钟夏夏,”他抬眼,眸色深沉,“你跑不掉的。黄泉碧落,我都缠定你。”
她笑着流泪:“谁要跑了。”
“乖。”他拭去她眼泪,“这辈子,下辈子,都这么乖。”
出了月子,钟夏夏渐渐恢复。两个孩子见风就长,满百日时,已经会翻身了。儿子活泼,女儿文静,倒是应了那句“龙凤呈祥”。
洛景修重新上朝,却每日早早回府。有时抱着女儿批公文,小丫头抓他笔,他就握着她的手一起写。写“夏”字,写“修”字,写“朝夕与共”。
儿子更喜欢黏钟夏夏。她看账本,他就爬到她腿上,咿咿呀呀指着数字。账房先生笑说:“小世子将来定是经商奇才。”
洛景修闻言挑眉:“随他娘,好。总比随我,只会打打杀杀。”
“你那是打打杀杀吗?”钟夏夏睨他,“你那是祸国殃民。”
“只祸你。”他凑过来,当着孩子的面偷了个吻。
春去秋来,石榴花开了又谢。孩子们会爬了,会走了,会跌跌撞撞扑进他们怀里喊爹娘了。朝堂风云变幻,商海起伏沉伏,可这座世子府里,永远有暖灯,有热饭,有彼此等待的身影。
又是一年中秋。
庭中桂花开了,香气浓得化不开。两个孩子三岁了,正追着一只兔子灯笼跑。钟夏夏坐在石凳上,看月光洒满庭院。
肩头一暖。洛景修给她披上外衫,顺势坐到旁边。“累了?”他问。
“有点。”她靠在他肩上,“今天对账,发现个漏洞,查了一下午。”
“明天我帮你查。”
“你?”她笑,“你看得懂复式记账?”
“看不起谁?”他捏她脸,“为了配得上富可敌国的世子妃,我苦学三个月了。”
她心头一暖,没说话,只紧紧地依偎他。
孩子们跑累了,乳母带下去洗漱。庭中忽然静下来,只剩风吹桂叶的沙沙声。
“洛景修。”她忽然开口。
“嗯。”
“你还记得…我们大婚那夜吗?”
他身体微僵。“记得。”声音低下去,“你穿着嫁衣,盖头都没掀,就给我递了契约书。”
“那时我在想,”轻轻笑,“这世子长得倒是好看,可惜眼神太冷,一看就不是好人。”
“现在呢?”
“现在…”她转头,捧住他脸,“现在觉得,这世子长得还是好看。眼神嘛…热得烫人。”
他眸色骤然转深。扣住她后颈,吻了下来。这个吻带了桂花的甜,带了月色的柔,带了这些年沉淀下来的、无需言语的默契。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他抵着她额头:“钟夏夏。”
“嗯。”
“我有没有说过…”
“什么?”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她眼眶发热:“…说过。但可以多说几次。”
“好。”他从善如流,“遇见你,幸运。娶到你,幸运。有你陪我老,幸运。”
每说一句,就吻她一下。额头,鼻尖,嘴唇。
“够了够了…”她笑着躲。
“不够。”他抱紧她,“说不够,亲不够,爱不够。”
月光把两人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能延伸到时光尽头。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他们发间,肩头,像一场无声的祝福。
“洛景修。”她在他怀里轻声说。
“我在。”
“下辈子…我们还这样,好不好?”他收紧手臂,声音融进月色里:
“好。生生世世,都这样。”——尘埃落定,余生皆你。朝夕与共,日月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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