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依偎在夜莺怀里的安妮，眨着大眼睛，看看夜莺，又扭头看看近在咫尺的K?nig。她的小脑袋似乎处理着刚才听到的“男朋友”这个词，以及两人之间流动的那种比之前更加亲密无间的氛围。
她忽然伸出手，问道：“天使姐姐和巨人哥哥，是在一起了吗？”
旁边的克拉拉眼睛也一下子睁得更圆了，目光在两人之间好奇地来回移动，小脸上写满了期待。
夜莺脸颊微热，心头却又软成一片。她坦然地笑着，揉了揉安妮柔软的发顶，声音温柔：“嗯，是啊。姐姐和……巨人哥哥，”她含笑瞥了K?nig一眼，“在一起了。”
安妮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思考得更深入了。她歪着头，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是像爸爸妈妈那样在一起吗？会住在一个房子里，一起吃饭，一起讲故事，还会……”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声音小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还会……有自己的小宝宝吗？”
克拉拉也轻轻拉了拉夜莺的衣角，仰着小脸，小声地问：“那……天使姐姐和巨人哥哥……以后会是我们的爸爸妈妈吗？”
K?nig低头看向怀里的安妮，又看向依偎在夜莺身边的克拉拉。两个孩子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悲伤的阴影，只有纯粹的、小心翼翼的期盼，像冬日清晨凝结在玻璃上的第一缕冰花，晶莹剔透，却又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那期盼如此赤诚，不掺任何杂质，直白地渴望着一个叫做“家”的所在。
这份赤诚，猛地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锈蚀已久画面……
不是阳光草坪，而是阴冷潮湿、带着消毒水腐臭的走廊。
不是温柔的“天使姐姐”，而是穿着制服、面容模糊冷漠的护工不耐烦的推搡。
不是期待的眼神，而是其他孩子因为他的高大笨拙和沉默寡言而投来的石块、污言，以及孤立。
没有“巨人哥哥”的称呼，只有“傻大个”、“怪物”、“没人要的拖油瓶”。
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期盼，在无数个蜷缩在狭窄床位、听着窗外风雨的夜晚。期盼有一扇门会为他打开，有一双手会温柔地落在他头上，有一个声音会说“孩子，我们回家”。
但现实是更多的辗转，更多的排斥，更多的伤痕……身体的，心理的。
直到那份期盼被现实磨成粉末，不再祈求，也不再相信。
可此刻，安妮和克拉拉眼中这似曾相识的光芒，却烫穿了他。
【她们不该经历那些。】
这个念头带着决心，在他脑海中响起。她们应该拥有阳光、草地、温暖的怀抱，和永不落空的期待。她们值得一切美好，值得被小心珍视，值得一个……家。
一种保护欲，混合着一种渴望，从心底喷涌而上，烧得他胸腔发烫，喉咙紧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几乎能清晰地看到一个房子，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空气里有食物好闻的香气。夜莺可能系着围裙在厨房，回头对他微笑，安妮会像只快乐的小雀，叽叽喳喳地讲述学校里的趣事，而克拉拉，会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认真地涂画着什么，偶尔抬起头，给他们一个腼腆又依赖的笑容……
而他，不再是令人畏惧的兵器，不再是沉默的阴影。他可以成为那个可靠的支柱，那个让她们感到绝对安全、可以放心依靠和撒娇的……“巨人爸爸”。
虽然……“天使妈妈”也能锤爆坏人……
那他可以去厨房给他们做最好吃的美食。
这个念头如此美好，让他几乎承受不住那其中蕴含的幸福重量。他下意识地抬头，投向夜莺。
那目光里翻滚着太多东西，有被勾起的、属于遥远过去的刺痛阴霾，有对眼前这两个脆弱生命的保护，更有对她的深沉爱意，和一份小心翼翼的祈求。
他像是在无声地呐喊：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有她们，更有你。你……愿意吗？】
他将自己的心底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她面前。
夜莺完全愣住了，被孩子们的问题，更被K?nig眼中那汹涌澎湃的情感所震撼。她看到了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线，看到了那深潭般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旧伤疤的刺痛，更看到了那刺痛之后，燃烧起来的、足以焚尽一切阴霾的炽热决心和……卑微的期待。
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随即化为更加汹涌的温柔与坚定。
他无需多说，她已经全部明白。
……
夜莺给不远处守候的年轻护工买了票，护工看到两个孩子紧紧牵着夜莺和K?nig的手、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光彩的模样，欣然同意。
于是，返回家的高铁上，人数从两个变成了五个。安妮和克拉拉的小脸紧紧贴着玻璃，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陌生风景，既紧张又兴奋。夜莺和K?nig坐在她们旁边。
夜莺低声给孩子们讲解窗外的景物，安妮时不时发出小小的惊呼，克拉拉则紧紧抱着夜莺给她的小礼物。
一路顺利。
他们站在了阿姨的居民楼楼下。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夜莺深吸一口气，看向K?nig。他一手抱着已经有些困倦的克拉拉，另一只手牵着安妮，背挺得笔直，但微微滚动的喉结泄露了他的紧张。
“别紧张，”夜莺踮脚，帮他理了理其实已经很整齐的衣领，低笑，“阿姨不吃人。”
K?nig点了点头：“嗯……”
敲门声响起，几乎是立刻，门就开了。
系着碎花围裙的阿姨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先是一下子锁定了夜莺，眼圈瞬间就红了，张开手臂：“小晴！我的小晴回来了！”
“阿姨！”夜莺也眼眶发热，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阿姨用力拍了拍夜莺的后背，然后才松开，目光越过她，落在了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以及他怀中和身边两个漂亮得像洋娃娃却有些怯生生的小姑娘身上。阿姨的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更浓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赞赏。
“哎呀，这就是K?nig吧？快进来快进来！”阿姨热情地招手，她努力想用英语，却说得磕磕绊绊，“wele！e in, please！You…very…handsome！”（欢迎！请进！你…非常…帅！）
K?nig试图用他练习过的、同样磕磕绊绊的中文回应：“阿…义，豪。歇…谢。打…扰了。”字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发音古怪，但诚意十足。
阿姨顿时乐开了花，连连摆手：“不打搅不打搅！哎呀，还会说中文呢！真好！”她的目光又温柔地转向安妮和克拉拉，“这两个小娃娃，真漂亮，真可爱！快都进来，别在门口站着！”
温馨却有些拥挤的客厅里顿时热闹起来。阿姨早就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香气扑鼻。她热情地给K?nig夹菜，介绍着：“这个，红烧肉，好吃！你尝尝！这个，油爆虾！”
K?nig来者不拒，认真地品尝，每次都会努力用中文说“豪赤”或者点头。虽然话少，但他专注倾听阿姨说话、笨拙但努力回应的样子，很快赢得了阿姨更多的好感。
饭吃到一半，阿姨忽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珍藏的白酒和几个小杯子。“来，K?nig，第一次来家里，阿姨跟你喝两杯！欢迎你！”
夜莺一看那酒瓶的度数，眼皮一跳，小时候阿姨喝多了的彪悍作为历历在目，赶紧拦住：“阿姨！他可是奥地利人，他们那边很能喝！”
阿姨一听，眉毛一挑，那股子彪悍劲儿上来了：“奥地利怎么了？到了咱这儿，就得按咱的规矩来！再说了，阿姨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酒桌上的一把好手！来，K?nig，是男人就别怂！陪阿姨喝两杯！”
夜莺无奈扶额，揉了揉太阳穴。她看向K?nig。K?nig看看阿姨拿酒豪气干云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明白。他点了点头，双手接过阿姨斟满的小酒杯，用中文说：“敬…阿义。”
“好！爽快！”阿姨也端起杯子，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白酒辛辣，几杯下肚，K?nig面不改色。阿姨更是面泛红光，直呼“好酒量”。
夜莺见状，知道拦不住，悄悄拉住好奇张望的安妮和克拉拉：“安妮，克拉拉，我们吃好了，去房间看看姐姐小时候的图画书好不好？让哥哥和……奶奶慢慢喝。”
两个孩子乖巧地点头。
夜莺带着她们和护工暂时离开了“战场”，去了里间。关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阿姨正在和K?nig 喝到白热化阶段，嘴里说着“感情深，一口闷”，而K?nig依旧坐得笔直，双手捧杯。
夜莺默默关上门，对着两个小女孩，认真地说：“看到了吗？这样子喝酒不是好习惯，绝对不可以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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