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碎雪，拍打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后宫刚刚因岁末定品尘埃落定，迎来片刻的宁静，这份宁静却被一封来自西北边关的加急密报，搅得支离破碎。
深夜的承乾宫，烛火摇曳，映照着萧绝凝重的脸庞。他手中捏着那封火漆封口的密报，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信纸边缘被揉出深深的褶皱。
“陛下，夜深了，要不要先歇息片刻？”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参汤，见萧绝眉头紧锁，大气都不敢喘。自傍晚接到这封密报，陛下就一直坐在书案前，一言不发，周身的寒气比殿外的风雪还要凛冽。
萧绝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都下去吧，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进来。”
“是。”李德全不敢多言，领着殿内的太监宫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殿门，将满室的凝重与窗外的风雪隔绝开来。
殿内只剩下萧绝一人，他缓缓展开密报，上面的字迹是秦风的亲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刺得他眼睛生疼——
“镇西王慕容烈近半月频繁接见西域使者，楼兰、乌孙、大宛等国皆有使者秘密入其王府，逗留至深夜方离。其麾下三万铁骑操练强度陡增，夜夜篝火通明，粮草库每日入库数量远超寻常，似在囤积战备。更有细作回报，慕容烈与楼兰王私下会面时，提及‘共分大靖’四字，言辞间野心毕露……”
萧绝一拳砸在书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在明黄的奏章上晕开一团漆黑的污迹。他早料到慕容烈不会安分，却没想到他竟敢勾结西域诸国，图谋不轨到如此地步！
西域诸国虽各自为政，却个个骁勇善战，尤其楼兰的骑兵、大宛的良马，皆是天下闻名。若真被慕容烈说动，形成联盟，西北边境便会如捅破的马蜂窝，乱成一团，届时朝廷首尾难顾，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烈……”萧绝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翻涌着骇人的怒意与杀意，“朕念及你是皇亲，留你镇守西北，你却如此狼子野心，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西北的位置——那里标注着镇西王府的治所，周围密密麻麻分布着西域各国的疆域，像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正等着撕碎眼前的猎物。
必须尽快部署，绝不能让慕容烈的阴谋得逞。
***次日天未亮，萧绝便召了几位心腹大臣入宫，在军机处密议。
“诸位，秦风的密报想必都看过了。”萧绝坐在首位，目光扫过兵部尚书、军机大臣、大将军等人，“慕容烈勾结西域，意图谋反，已是板上钉钉。你们有何对策？”
兵部尚书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摸清西域各国的态度。楼兰虽与镇西王往来密切，但乌孙、大宛素来与我大靖有商贸往来，未必真心追随慕容烈。可遣使者携带重礼前往西域，分化其联盟，釜底抽薪。”
“此法可行，但耗时太久。”大将军赵威是员武将，性子直率，“慕容烈既已开始囤积粮草，想必早已有所准备，若等我们分化成功，他怕是已经起兵了！依末将看，当立刻调遣京畿精锐，增援西北，先稳住阵脚，再图后计！”
“京畿兵力不可轻动。”军机大臣摇头，“京中是根本，若兵力空虚，恐生内患。不如从邻近的山西、陕西两省调兵，虽不及京畿精锐，却也能解燃眉之急。”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萧绝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秦风在密报中说，慕容烈麾下新增了不少陌生面孔，疑似西域的雇佣军。”萧绝忽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争论，“这说明，他与西域的勾结已非一日，联盟恐怕已成定局。分化可以做，但不能寄望太高。”
他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赵将军，你即刻点选两万京畿锐士，乔装成商贩，分批前往西北，隐蔽在吴镇远的军营附近待命，切记不可暴露行迹。”
“末将领命！”赵威抱拳应道。
“兵部尚书，传朕旨意，令山西、陕西两省驻军即刻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增援西北，由你统一调度。”
“臣遵旨！”
“军机大臣，拟一道密旨给秦风，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慕容烈与西域联盟的具体内容，尤其是起兵的时间和路线。”
“臣遵旨！”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原本杂乱的议论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军机处的气氛凝重如铁，每个人都明白，一场关乎大靖安危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
***消息被严格封锁，京城里依旧是一派岁末的热闹景象，百姓们忙着备年货、贴春联，对边关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但在皇宫深处，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却在悄然蔓延。
萧绝变得愈发忙碌，常常在军机处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甚至彻夜不归。回漪澜苑的次数少了，即便回来，也总是带着一身疲惫，眉宇间的忧虑藏都藏不住。
苏晓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萧绝的反常，还有宫中侍卫明显增多的巡逻，都让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系统，查一下最近边关的消息。】苏晓晓趁着萧绝熟睡时，在心里呼唤系统。这些日子，她很少动用系统，怕依赖成性，此刻却实在按捺不住担忧。
【系统提示：正在检索边关信息……】
【检索到西北边境异动：镇西王慕容烈与楼兰、乌孙等西域诸国缔结盟约，约定正月十五前后共同起兵，目标为西北重镇凉州。目前，镇西王府已囤积粮草五十万石，战马三万匹，兵力增至十万，其中含西域雇佣军约一万五千人。朝廷已秘密调遣兵力前往西北，具体部署尚未明确。】
系统给出的信息，比萧绝看到的密报还要详细。苏晓晓看着那一行行字，只觉得手脚冰凉。
正月十五……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十万兵力，加上西域的联军……吴镇远的军队虽然勇猛，但常年驻守边境，兵力不过五万，若是真的硬碰硬，怕是凶多吉少。
【难怪萧绝愁成这样……这哪里是异动，分明是要谋反啊！】苏晓晓心里乱成一团，【慕容烈这个老狐狸，竟然藏得这么深！还有西域那些国家，真是见利忘义，说翻脸就翻脸！】
她看着身边熟睡的萧绝，他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这个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帝王，此刻却显得如此疲惫。
苏晓晓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传来的皮肤温度，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些。
【不行，不能就这么看着。我得想办法帮他。】
她努力回忆着系统里关于西域各国的资料——楼兰虽强，却内部矛盾重重；乌孙与大宛素有嫌隙；西域诸国之所以愿意跟慕容烈合作，无非是看中了大靖的富庶，想趁机分一杯羹……
【分化他们！对，就像兵部尚书说的那样，分化他们的联盟！】苏晓晓眼睛一亮，【但不能用常规的送礼分化，太慢了。得找个能让他们立刻反水的理由。】
她想起系统里提过，大宛国的王子不久前刚迎娶了楼兰王的妹妹，两国看似和睦，实则互相猜忌。而乌孙国则一直觊觎楼兰的草场……
【有了！】苏晓晓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但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更详细的信息。
***接下来的几日，苏晓晓没有直接向萧绝提及边关的事，只是在他回来时，默默为他准备好温热的饭菜和安神的汤药，陪他说些轻松的话题，尽量让他能放松片刻。
“今日御膳房做了松鼠鳜鱼，是你喜欢的口味。”苏晓晓将一盘色泽金黄的鱼端上桌，笑着为萧绝布菜，“尝尝看，比上次的更入味些。”
萧绝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鱼肉酸甜鲜嫩，确实合他胃口。连日来的焦虑，似乎在这熟悉的味道中消散了些许。
“你似乎有心事？”萧绝放下筷子，看着她，“这几日总是欲言又止的。”
苏晓晓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试探着提一提：“陛下最近一直在忙西北的事吧？我听春桃说，宫里的侍卫都加派了。”
萧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嗯，有些小麻烦，很快就能解决。”他不想让苏晓晓担心，没有多说具体情况。
“我虽然不懂朝政，但也知道西北的安稳对大靖很重要。”苏晓晓看着他，语气诚恳，“若是有什么臣妾能帮忙的，陛下一定要告诉臣妾。哪怕只是为陛下研墨，或者听陛下说说话也好。”
她顿了顿，看似无意地补充道：“前几日我看了本杂记，上面说西域各国虽然抱团，其实各有各的心思，尤其是大宛和楼兰，表面亲善，暗地里却互相提防。说不准……能从这上面想想办法呢？”
萧绝猛地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倒是忘了，苏晓晓虽然不懂兵法，却总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想法。盐政新政是这样，战争债券也是这样。
“你接着说。”萧绝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臣妾也说不好，只是随口说说。”苏晓晓见他感兴趣，便顺着思路说下去，“就像一群抢食的狼，若是只有一块肉，或许会暂时联手，但若是有了更大的利益，或者发现自己可能被同伴算计，说不定就会先窝里斗起来。”
【关键是要让他们相信，跟着慕容烈不仅捞不到好处，还可能被当成弃子。】苏晓晓在心里补充道。
萧绝沉默了，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苏晓晓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心中某个模糊的角落。分化联盟，他不是没想过，但一直苦于找不到突破口。苏晓晓的话，让他有了一个新的方向——与其送礼拉拢，不如制造矛盾，让他们自乱阵脚。
“你说得对。”萧绝眼中的疲惫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锐利，“是朕钻了牛角尖，总想着如何用利益拉拢，却忘了他们本就不是铁板一块。”
他握住苏晓晓的手，眼中充满了感激：“晓晓，你又帮了朕一个大忙。”
“我只是瞎猜的，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苏晓晓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能想到这一层，就已经很难得了。”萧绝站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很快便有了新的主意，“秦风在西域有不少眼线，或许可以让他……”
他低声吩咐了几句，李德全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去，显然是去给秦风传信了。
看着萧绝重新变得沉稳有力的背影，苏晓晓松了口气。至少，她不是完全帮不上忙。
***然而，这份暂时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太久。
三日后，秦风传回第二封密报，内容比第一封更加令人心惊——慕容烈似乎察觉到了朝廷的动向，加快了与西域联盟的步伐，甚至已经开始在边境集结兵力，看样子，很可能会提前起兵。
消息传来时，萧绝正在与大臣们商议分化西域联盟的具体方案，闻言，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看来，慕容烈是等不及了。”赵威握紧了拳头，“陛下，不能再等了！末请求立刻出兵，先发制人！”
萧绝看着密报，久久没有说话。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呼啸的寒风，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火助威。
苏晓晓在漪澜苑里，通过系统得知了这个消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知道，真正的风暴，已经近在眼前。
腊月的最后几天，京城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皇宫里的气氛愈发紧张，侍卫们的脚步匆匆，大臣们的脸色凝重，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宫女太监，都变得沉默寡言。
每个人都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们，都身处这风暴的中心。
苏晓晓站在窗前，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萧绝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祈祷边关的将士们能凯旋归来，祈祷这场即将到来的战火，不要波及太多无辜的人。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后宫的平静，她的咸鱼生活，都将被彻底打破。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萧绝一起，面对这场关乎家国存亡的考验。
风雪依旧，而一场决定大靖命运的较量，已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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