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决定降低存在感后，黎朔便将风后奇门发挥到了极致。
在这奇门局的影响下，光线与声音的传递被极其精妙地扭曲、折射。
外界修士的目光扫过他们所在的区域时，会下意识地被引向他处，仿佛那里只是普通的树木、岩石或光影斑驳的空隙。
即便有人偶然将视线焦点对准了他们，奇门局也会干扰其神念与视觉的同步，使其产生那里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模糊认知，继而自然而然地移开注意力。
这并非完全的隐形，而是一种更高级别的认知忽略。
只要不是修为远超黎朔且有意识地进行地毯式神识扫描，寻常修士很难主动发现他们的踪迹。
即便不小心踏入十丈范围，也会被局中流转的气场所惑，仿佛走入了普通的林间小径，不知不觉就绕了过去。
在奇门局的掩护下，三人的行进速度加快了许多。
他们如同三道穿梭在古林阴影中的幽魂，避开了一波又一波或搜寻宝物、或彼此争斗的修士队伍，朝着秘境核心区域稳步推进。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一种越来越明显的不寻常感，萦绕在三人心头。
战斗。
太多了，太频繁了。
秘境中因争夺天材地宝发生争斗虽然在预料之中，但眼下他们遇到的战斗，其频率和强度，明显超出了正常范畴。
起初只是远处偶尔传来的灵力爆鸣和呼喝声。
渐渐地，这种声音变得密集，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能感受到争斗的余波。
更令人不安的是，争斗双方所表现出的状态。
“不对劲。”安歌在一次驻足观察后，低声道，“你们看那边。”
透过林木缝隙，可见数百丈外，两拨原本似乎素不相识的修士，正为了一株生长在崖壁上的冰魄兰打得不可开交。
这本不稀奇，稀奇的是双方出手的狠辣与眼中的赤红。
那不仅仅是争夺宝物的凶狠，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暴躁与戾气。
法术对轰毫无保留，招招奔着要害而去，仿佛有生死大仇，完全不顾及后果。
“那株冰魄兰虽然珍贵，但是远不值得如此以命相搏。”安柔冷静分析，“而且他们的灵力波动中，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乱。”
继续前行，所见景象越发触目惊心。
他们看到三名原本结伴而行的修士，在发现一块罕见的星辰铁后，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便突然拔刀相向，瞬间从同伴变为死敌，厮杀得血肉横飞。
他们看到一个小型宗门的弟子团队，因为分配几枚刚刚采摘的灵果产生口角，旋即演变成内讧，同门之谊荡然无存，混战中甚至有人使用了阴毒的招式同归于尽。
越靠近核心区域，这种毫无理性、放大到极致的贪婪、猜忌、暴怒情绪，就越是普遍。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催化剂，将人性中的阴暗面无限放大，让一点点利益冲突或言语摩擦，瞬间升级为你死我活的厮杀。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利益之争了。”黎朔眉头紧锁，停下脚步。
他们正经过一片刚刚结束战斗的林地，地上躺着几具残破的尸体，鲜血渗入黑色的泥土，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胜者早已带着战利品离去，只留下这惨烈的现场。
“他们的心智受到了影响，变得极端冲动，充满攻击性。”
安歌捕捉到了空气中除了灵气外，还存在着一丝丝微不可察的能量因子。
这能量因子极其稀薄，混杂在灵气中，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接触者的情绪与判断力。
“是某种能干扰心神的力量，混杂在秘境灵气里。”安歌语气凝重，“越往深处，这种力量似乎越浓。长期待在这种环境下，或者激烈战斗时大量吞吐灵气，很容易中招。”
“人为的？”安柔提出关键问题。
黎朔和凌夜几乎同时想到了拜魔教，以及安柔之前发现的那些掩埋痕迹和异常灵力波动。
“很可能。”黎朔沉声道，“还记得段皇提到的散灵香和拜魔教可能的谋划吗？如果拜魔教真的潜入了秘境，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杀人夺宝那么简单。这种潜移默化侵蚀心智、引发大规模自相残杀的手段……很像他们的风格。”
凌夜的虚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真是拜魔教搞的鬼，那这手笔可不小。要影响这么大范围的秘境空间……恐怕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他们很可能在秘境中布下了某种大型的、我们尚未察觉的阵法或仪式。”
这个推测让三人心头更沉。
拜魔教的阴影，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庞大，早已悄然笼罩了这片上古秘境。
就在他们分析之际，前方不远处突然爆发出更加混乱的灵力波动和疯狂的嘶吼声。
三人对视一眼，悄然靠近。
只见一片林间空地上，约莫十余名修士正混战成一团。
从衣着看，他们似乎分属两三个不同的小团体，原本可能是在对峙或争夺什么。
但此刻，战斗已经完全失去了章法，变成了无差别的乱斗。
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血丝，脸上带着狰狞的狂乱，出手毫无顾忌，甚至分不清敌友，只要身边有人，便挥刀砍去。
“疯了……他们都疯了！”一名年轻修士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理智，惊恐地试图后退，却被身后一名状若疯虎的中年大汉一刀劈来，他慌忙格挡，却被震得口吐鲜血。
“宝物！都是我的！杀！杀了你们！” 另一名女修尖声叫着，挥舞着一条燃烧着烈焰的长鞭，不分青红皂白地抽向四周，误伤了数名同伴也毫不在意。
最令人心惊的是，混战边缘，两名原本显然是同队搭档的修士，竟然也反目成仇。
一人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伙伴，对方却狞笑着将染血的剑尖对准了他。
同队相残！
眼前的场景，将秘境深处这种心智侵蚀的可怕后果，赤裸裸地展现在黎朔三人面前。
这已不是简单的争夺，而是一场被无形之手推动的、自相残杀的疯狂盛宴。
“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了。”安歌有些不忍，看向黎朔。
黎朔目光扫过那片混乱的战场，又望向更深处那仿佛被淡淡灰雾笼罩的秘境核心方向。
他知道，越靠近核心，这种影响恐怕会越强，局面也会更加失控。
“光制止这一处没用，根源不除，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黎朔冷静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核心区域，查明这种心智侵蚀的源头，以及拜魔教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看向安柔和安歌：“继续保持隐匿，避开不必要的冲突。我们必须赶在局面彻底崩溃、或者拜魔教阴谋得逞之前，找到真相。”
三人不再停留，绕开那片疯狂的战场，如同三道利箭，朝着那迷雾笼罩、危机四伏的秘境最深处，疾驰而去。
空气中，那无形的侵蚀，似乎随着他们的深入，变得更加粘稠而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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