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午后,阳光正好。
一株老洋槐树枝繁叶茂,雪白的槐花缀满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空气中满是清甜的香气。
苏悦站在树下,正忙得热火朝天。
“夏荷,那边那串开得最盛,小心摘下来,别碰掉太多花瓣。” 她抬手指着树枝,转头又见冬梅踮着脚够高处的花枝,连忙叮嘱,“慢些慢些,脚下站稳,别摔着。”
这洋槐花可是好东西,因为苏姨喜欢吃,她从小没少吃这个。
刚好祖母选定了去大恩寺还愿的日子,这几日都在焚香沐浴、吃素念经,口味清淡得很。
她便想着多摘些槐花,让厨房做些槐花饼、槐花包子,也给各院送些去改善口味。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心里满是惬意。
不知道是这古代原生态的食物养人,还是自己真把日子过成了米虫,只觉得如今的生活舒心极了。
明天要去大恩寺还愿,这可不就是变相的出城郊游?
她一高兴,晚饭时就多吃了半碗,撑得肚子圆滚滚的。
饭后,苏悦扶着腰在院子里慢慢消食。
她忽然想起现代吃自助餐的日子,那时也是吃得撑到扶墙。
她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
“小姐,您笑什么呢?”
小翠走过来,见自家小姐笑得眉眼弯弯,好奇地眨了眨眼。
如今小姐总算彻底好了,气色比从前还要好。
苏悦看着小翠一脸好奇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
“明日能出城去大恩寺,当然开心了。”
小翠被捏得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姐,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带着笑意,小姐待她们向来亲厚,这样的亲昵,让她心里暖暖的。
……
夜半时分,苏悦却又做起了梦。
梦里的场景模糊又清晰,她变回了年幼时的模样,站在一片荒草地上,面前是个脸色苍白的少年。
少年的身后,一群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
“月儿…… 我必须得走了。”
少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轻轻放进她掌心。
玉佩触手温润,带着少年身上淡淡的药香。
“这是我娘留下的,能避灾挡难。”少年眼底的不舍,浓得化不开,“我命途多舛,总遇祸事,只盼它能护你周全,岁岁无忧。”
说完,他转身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与刚才的孱弱判若两人。
阳光下,他的脸色更加惨白。
他催马前行,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挥了挥手,大喊道:“我叫**,玉佩的玉,你保重!”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打马离去,尘土飞扬中,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年少的她握着玉佩,慢慢蹲下身。
脚边的草地上,一群蚂蚁还在搬运她撒下的点心沫子。
不过一会儿功夫,又赶来许多救兵,大头蚂蚁指挥着小蚂蚁,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丝毫没被远去的马蹄声惊扰。
“月儿?要不叫悦儿吧。” 梦里忽然响起另一道温柔的声音,“爹娘希望你以后都欢快愉悦……”
她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悦儿,挺好的。
那时候,她终于有了爹爹起的名字。
……
“小姐?小姐您醒了?”
小翠的声音将苏悦拉回现实。
她睁开眼,只觉得身体沉重得很,伸手摸了摸眼角,泪痕还未干透。
原来,她长到十岁时遇到的第一个小伙伴,就那样分别了。
那时候的不舍那样真切,可人海茫茫,如今再想找这个人,又谈何容易?
“叫什么来着?”苏抬手刮刮眉心,“唉,样子也忘了。”
她抬眼扫了一眼妆奁,看来,这玉佩真的和端王无关。
那上次她出门遇到的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从何而来?
苏悦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说道:“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活着。若是以后遇到那个人,等你托梦时,我再告诉你。”
想到今天要出城去大恩寺,她瞬间又精神起来,连忙唤来秋兰等人,帮自己梳洗。
去寺庙需得素净,她便选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头上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连耳坠都省了。
简单用过早膳后,便在娘的千叮万嘱中,跟着祖母上了马车。
马车上,陈秀带着青萝,苏悦身边跟着小翠,赶车的是爹身边得力的护卫杨武,一行轻车简从,倒也自在。
祖母穿得比平日里更朴素,手上的银镯子取了下来,头上只有一只木簪。
苏悦发现,这枝木簪上面也雕刻着一个小小的苏字。
她原本还好奇,她爹的字刚劲有力,为何她玉佩上的苏字却那么生硬。
现在看到这相同的苏字,总算明白了,这是爹对祖父的一种念想。
祖父祖母的感情一定很好,几十年过去了,祖母还是这么珍惜这些木簪。
她想,要是祖父还在,不知道还要给祖母雕多少木簪。
出了城门,苏悦就忍不住掀起车帘。
城外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比城里的空气新鲜多了 。
远处的田野里,青苗长势正好,偶尔能看见农人劳作的身影。
陈秀也探出头看了看,感慨道:“以前在乡下,这个时节正是最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春耕。如今住到京里,日子清闲了,倒有些怀念从前。也不晓得庄子上育的菜苗,如今怎么样了。”
苏悦一听 到庄子,立刻来了精神:“祖母,回头我去庄子上帮您看看菜苗。”
有机会出门,她可不愿错过。
陈秀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好好好,到时候你去帮我把壮实的苗子挖回来。年轻人就是要多活动,我这老婆子,是跑不动咯。”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郑重,“不过这大恩寺,我是一定要亲自去的。上次你生病那样凶险,我在佛祖面前许了愿,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便亲自带你来还愿。看来,佛祖还是怜惜我这个老婆子的。”
苏悦听着,眼眶微微发酸。
她伸手拉住陈秀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祖母精神着呢,以后还要一直给悦儿种瓜菜呢,外面买的,我可吃不惯。”
苏悦在心里祈祷,这么好的祖母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哈哈,好。” 陈秀笑得满脸舒心,“祖母一定养好身子,将来还要给我的曾孙们种瓜菜。”
苏悦被说得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怎么哪个时代的长辈都爱说这个?
古时候又不能自己选亲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不能遇到好人家,全看爹娘的火眼金睛。
在现代,父母都盼着孩子争气,到了这里,她倒盼着爹娘能一直争气,帮她选个靠谱的夫君。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苏悦连忙岔开话题:“祖母,您给我讲讲您以前在乡下的日子吧?春耕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热闹?”
马车内,老人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时而讲起田间的趣事,时而说起旧时的邻里,说得最多的还是她那三元及第的丞相儿子。
少女的问话声穿插其间,时而为农人辛苦而皱眉,时而为有趣的小事而嬉笑,更多的时候是在为自己的爹拍手叫好。
车轮滚滚,伴着欢声笑语,朝着大恩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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