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甘比烈雇佣兵团会愿意为我们辛西亚而战。」布莱克·巴林德尔示意身边的领队骑士加快马步。「我以前见过大大小小的雇佣兵团，都只是为金钱而战。哪一边的出价高，他们就倒向哪边，甚至在为其中一方效力的时候亦是如此。我相信，像你们一样出名的雇佣兵团，一定也受到过哥德玛人的青睐。」
「你说得没错，布莱克。威廉大帝是曾经想让我们为他效力，出的价钱还是你们的三倍有多。」
「那你选择辛西亚的理由何在？」
「因为，」矮人甘姆霖的神情变得自豪，「不是所有的雇佣兵都是见钱眼开。我们甘比烈，只会站在正义的一方，打正义的战争。」他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对自己的回答相当满意。布莱克对他的解释不感到太意外，但还是问道：「钱对你们来说不重要？」
「重要，当然重要。实际上，我们雇佣兵团还要价不菲。不然，哪里来的钱去供养我们的同胞？只不过，」他说：「在金钱之上，更重要的是正义。就像哥德玛与辛西亚，就算我们吃得少，穿得少，也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为此我很感激，甘姆霖。」布莱克笑了，真诚而发自内心。「但是，你又怎么判断哪一方才是正义呢？你们雇佣兵团经历过数不清的战争，怎么能保证每一次都是作为正义之师而战？」
「这一点无法保证。」矮人干脆的承认让布莱克感到意外。「这涉及到每一位战士中的正义标尺，他们如何去看待正义，界定正义。我们通常采用投票的方式来决定是否参与一场战争，为哪一方而战，但一般不会采用一人一票制，这实在很蠢，效率太低。高级的军官在商量并投票过后，决定哪一方是正义的，然后我们为他们而战。但是，」他这个转折语气很重，包含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情感。「我们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这一点我绝不否认。在南方混战当中，我们就曾经受雇于了哥德玛人。现在看来，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戴维多吞并了他国土附近的所有国家……」布莱克·巴林德尔感叹道：「他现在的国土比全盛时期的托勒密还要广阔。」
「领土扩张是每一个君王都梦寐以求的成就，这一点我不太在乎。哥德玛真正让我们反感的，是他们战争的方式。他们不单只屠杀已经投降的战俘，还屠杀平民，女人，婴孩。他们毫无人性的疯狂行为，好像只是在削减人口，单纯的减少数字，而不是消灭一条生命。我对此非常反感，因为这让我们联想到自己。」
「什么意思？联想到自己？」矮人甘姆霖对此不再做声。他甩了甩胡子，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从马上灵巧地跳下。这里算是市郊，还未铺上石路，凹凸不平的土地让落地的矮人踉跄了一下。布莱克·巴林德尔示意骑士们停下。「停！」首领甘姆霖用厚重沙哑的声音下令，所有的矮人战士都停止歌唱。「正步，停！」踏步声戛然而止，整齐划一。矮人来到一间粉刷成白色墙壁的屋外，叉着腰，准备喊开门。他刚吸气，就注意到窗边有一个脑袋————是一个男孩。矮人用有些斜视的眼睛和男孩交流，命令他开门。
门开了，站着一名年轻的女孩，男孩抓着她的裙子躲在身后，高度约莫到女孩的屁股。（比我要矮！）甘姆霖露出胜利的微笑。
「先生。」女孩先开口，甘姆霖注意到她脸上有着不少雀斑。她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护着把脸从她臀部探出来的弟弟。「请问你们……是援军吗？」
一名拿着旗帜的骑士赶紧把战旗举高————他之前觉得累，把旗子挂到了马鞍上。「是啊，我们是哥德玛来的援军。」甘姆霖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嘴臭本性。
「你还真是幽默，矮人先生。」女孩没上当，她已经看清楚了旗帜。辛西亚王室的短尾狮旗。「是啊，姑娘。现在每个人都缺乏了些幽默感。」矮人挠挠后脑，每逢甘姆霖的挖苦或者讽刺不被接受，他就变得尴尬与易怒。
「请帮帮我们，矮人先生。」女孩望着他，眼神中带着恳求。「他们已经打进来了，哥德玛人。」
「我知道，姑娘。但我首先得知道他们打到什么地方了。你能告诉我吗？」女孩扭头看着她背后的男孩，「或者，你的儿子能告诉我什么，对吗？」
「那是我弟弟，先生。」
「噢，抱歉。我眼神不好。」布莱克·巴林德尔忍俊不禁。「你们的父母呢？」
「父亲去了参军。母亲死了。」她看起来不打算解释母亲是怎么死的。
「他们打到大市场了。」出人意料，男孩的声音并没有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热情，充满活力，而是沉重纤细，如冰河下的流水。「大市场？」布莱克摩挲着下巴，「情况不妙。哥德玛推进的太快。」
矮人甘姆霖本想命人拿来地图，转念一想倒还不如亲力亲为。他将一捆木材拉到门边，爬上去之后，做了一阵热身，再起跳伸手抓到屋檐，凭着双臂将身子往上扯。「先生？」女孩担忧地跑出来，和其他人一道注视着矮人玩杂耍。「你想干什么？这样很危险。」布莱克开口劝止。他感到过了才不到两分钟，可是矮人已经开始在烟囱上蠕动了。「他从以前就喜欢这样？」他问身边的一位雇佣兵。「哼，首领的攀爬技巧是我们团里数一数二的。喝醉酒的时候，连拖尾猴都爬不过他。」
「下来吧，矮人先生。」女孩对着他喊：「摔下来会很难受，懂吗？你甚至还有可能摔破我们的屋顶。」
「我只是想参观一下你们的大市场，姑娘。」
他很快就找到了闻名遐迩的帕法海姆贸易市场。因为靠近城门，这成为了整个辛西亚王国最大的市场，就是为求能同时惠及城内外的人们。「白色的帆布像是水蛇一样到处打转，嗯，很大的市场，我应该介绍更多的矮人过来摆摆摊子。但是现在不行啦。」他从烟囱上滑下。「摊档都倒了，水果和五颜六色的香料都铺在地上。还有不少飞奔的家禽，预言者所卖的劣质求知球，鲜艳又通透的薄纱和丝绸不是被风吹跑就被火烧焦。嗯，大概是这个样子。」他似乎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满意。布莱克知道他故意忽略了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你说得没错，小弟弟。」他不用两分钟又从烟囱回到了之前所站的地方。「他们已经攻下了大市场了。」
「不容乐观啊，甘姆霖。凯旋堡就在大市场后方。」
「这就说明了为什么帕法海姆公爵没有派任何人来迎接我们，因为他们已经开战啦。」矮人走到水桶旁边，把手伸进去。女孩本想开口提醒他水桶在早上挑过马粪，但看到矮人洗得津津有味，就不好再说什么。「然而我们矮人不需要任何欢迎仪式，是吧。」他甩干手上的水。「来！兄弟们！是时候开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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