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之前一直从“拥有什么”的角度去看，却忽略了“没有束缚”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优势！
但随即，他那严谨的思维又让他提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修行各系道法神通，想法虽好，但其威能终究有限啊！”
“就如你金乌一族，身负太阳真火本源，血脉强横。”
“同等境界下，一个人族修士即便修行了最好的火系神通，其施展出的火焰威能，恐怕不及你本命真火的万分之一。”
“这对提升人族整体实力，面对真正强大的凶兽或敌人，意义何在？”
“恐怕依旧不堪一击。”
这便是典型的高端强者视角，他们衡量力量的尺度是顶尖战力的绝对强度。
陆珺却摇了摇头，道：“羲皇，您陷入了一个误区。”
“我们衡量人族，不应以金乌、龙族、巫族这等顶尖血脉或霸主种族为标准。”
“他们如今的对手，从来不是大罗金仙，不是妖圣妖神，不是大巫！”
“而是如何在这残酷的洪荒中活下去！”
“对于挣扎求存的底层人族而言，实用才是根本，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一个人族部落遭遇了火系凶兽。若他们只会粗浅的火系法术，自然难以对抗，只能等死或被屠戮。”
“但如果部落中有人修了恰好克制火系的水系法术呢？”
“有人会土系防御法术能抵挡攻击呢？”
“有人能施展轻身法术或治疗法术帮助族人迁徙或疗伤呢？”
“虽然每一种单独拿出来都不强，但多种手段配合起来，生存下去的机会，是不是远比只会一种手段、甚至一种都不会、只凭体魄硬抗的部落要大得多？”
“而我方才所言，其最根本、最重要的意义，难道不正是他们不受血脉限制，可以修行任何他们能接触到的神通法术这一点本身吗？”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根据环境、根据威胁，灵活地选择最适合的生存方式！”
“这是任何妖族部落都不具备的可怕适应性！”
伏羲沉默着，全力吸收和理解这一切。
作为强者，他们习惯以大道之力、以绝对力量决胜。
遇到强敌，自然比拼的便是谁领悟的大道更深，谁的力量更强。
强者，击败弱者、灭杀弱者！
就算是现在的妖族，大部分也是拼的就是血脉之力、血脉神通、肉身强度。
但此时陆珺所言，人族居然要以“团队配合”、“各种低级神通术法的组合运用”来求存。
一族，要打出妖族诸多种族联合才能打出的配合效果？
这思路太过于颠覆和创新！
“可即便团队配合，人族血脉纯粹，个体术法威能还是有限呀。”
这一点，伏羲仍旧坚持，这是客观事实。
对此，陆珺微微一笑，抛出了另一个重磅观点：“羲皇所说不错，人族血脉纯粹，同级术法威能有限。”
“但这一点，女娲娘娘或许早已经有了弥补的准备！”
伏羲闻言一喜：“哦？你发现舍妹对此做出了什么准备？是何后手？”
陆珺指着山下那密密麻麻、不断向外扩散的人族聚集点，声音带着一丝震撼。
“您看，人族，繁衍周期与成长周期，相较于妖族动辄千百年的成长期，太短了呀！”
“女娲娘娘造人才多久？如今人族数量已初具规模，开始自发地向凤栖山四面八方扩散，如同星火燎原！”
“若非个体太过弱小，生存艰难，以其恐怖繁衍之能，假以时日，成为洪荒数量最庞大的种族，绝非虚言！”
“试想，当人族数量达到亿万万兆之时，哪怕其中只有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适合修行，能涌现出的修士基数也将是一个恐怖到极点的数字！”
“再在这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基数中，出现一些真正能悟透大道、创造神通、另辟蹊径的天才人物。”
“届时，集众之力，聚沙成塔，量变引发质变，最终结果可能如何？”
“难道还不能弥补个体威能的不足吗？甚至……可能创造出另一种形式的辉煌？”
伏羲彻底沉默了。
他闭上双眼，指尖道韵疯狂流转，周身气息起伏不定，全力推演着陆珺所描绘的这种可怕的可能性。
一条前所未有、依赖于恐怖数量、学习能力和无限适应性而崛起的道路，在他推演中逐渐清晰、成型！
许久，他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再无疑惑，只剩下惊叹与一丝骇然！
他不得不承认，陆珺的眼光，完全超越了眼下的强弱表象，看到了极其遥远而恐怖的未来！
这种可能性，建立在“数量”、“学习”和“无限潜力”之上。
确实是一条从未有过的、独属于人族的、充满想象力的道路！
伏羲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和兴奋。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挑选一些适合人族修行、易于入门的基础法门，广泛传授给他们？”
他已经完全认同了陆珺的方向。
然而，陆珺却再次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远，仿佛看到了文明启蒙的源头。
“不，羲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法门易得，而思维难改。我们要做的，是先从最基础的思维方式开始扭转。”
伏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思维方式？难道比修行术法更为重要？”
陆珺神色无比郑重地点头：“正是！思维，乃是一切行为之本，决定了文明的方向！”
“妖族奉行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亡，其力量根植于血脉，其思维也服务于掠夺与占有。”
“此法则于妖族乃是自然天成，因其力量源于先天。”
“但人族不同！他们血脉空白，无先天神通倚仗，力量需后天修行而来。”
“若全盘效仿妖族弱肉强食之道，结果会如何？我刚才已阐述过。”
“部落中最强者，自然能占据最好资源，但其后代血脉并不会因此变得更强，依旧是从零开始，需要重新争夺。”
“而弱者及其后代，连挣扎成长的机会都微乎其微，只会不断被淘汰、消亡！”
“整个族群将在无休止的内耗中空转，无法将力量拧成一股绳，无法形成有效的传承和积累！”
“长此以往，人族内部损耗巨大，强者恒强却无传承优势，弱者永无翻身之日。”
“整体数量难以爆发增长，天才诞生的土壤也将无比贫瘠。”
“这绝非女娲娘娘创造此族所愿见到的景象！这完全浪费了‘无限可能’的潜力！”
伏羲再次推演，脸色微微变化，冷汗微沁。
他之前只觉弱肉强食乃洪荒常态，却未曾想过这套法则用在人族身上，竟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反效果和恶性循环。
几乎是在自我阉割族群的未来，与女娲的造化、慈悲之道完全相悖。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难道要我直接下令，命他们不得相互倾轧，必须守护弱者？”
“此法恐难持久，洪荒环境恶劣，若无内在驱动，强令之下必生怨怼，阳奉阴违，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伏羲看到了执行的难度。
陆珺颔首：“羲皇所言极是，教化之事，岂是强令可达？”
“强令不可为，需引导其自发形成新的共识。这便需要‘教化’，而非‘命令’。”
“需要让他们从内心深处认同协作、传承与秩序的好处。”
“其实，太清圣人已指明了方向，只是他做得还远远不够，甚至可以说是……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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