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1月初的香港，天气微凉。
浅水湾小院里，林维良和麻兰英面前，摊开一张中国地图、一叠信纸、三盒不同颜色的回港证申请表。
以及。
——最引人注目的。
——一份手写清单，标题是《回大陆必备物品（麻兰英版）》。
“第一，给弟弟一家的礼物：羊毛衫四件（上海产）、电子手表两只（日本产）、尼龙袜十二双。”
麻兰英戴着老花镜，逐条念着，“第二，给林莉的礼物：金项链一条（她出嫁时我没能给）、雪花膏六盒、的确良布料三块……”
林维良在旁边补充：“还有我战友老周的地址，他在济南。如果能去山东，得去看看他。”
“第三类：自用物品。”
麻兰英继续念，“胃药（你的一日三次）、降压药（我的一日两次）、风油精十瓶（防蚊兼送人）、卫生纸二十卷（听说那边纸硬）、饼干十包（路上吃）……”
张振和林倾霞，坐在沙发对面，努力憋着笑。
“妈，您这清单……”
林倾霞忍俊不禁，“像是要搬半个香港回去。”
“你懂什么。”
麻兰英严肃地说，“你爸爸弟弟一家，在山东乡下，条件肯定艰苦。林莉在河南，听说嫁了个工人，也不富裕。我们难得回去一趟，能多带就多带。”
林维良推了推眼镜：“关键是路线。从深圳进，先去广州，然后坐火车……这个得问问旅行社。听说现在有‘探亲旅行团’，但我们情况特殊，可能要自己走。”
张振立刻说：“爸，妈，这个交给我。星时代有合作的法律顾问，可以帮忙办理探亲手续。还有，我认识个新华社香港分社的朋友，他们或许能帮忙，联系内地相关部门。”
“会不会太麻烦？”
林维良有些犹豫。
“不麻烦！”
林倾霞握住父亲的手，“这是大事。而且……”她眨眨眼，“您二位可是《烟花易冷》的历史顾问，电影需要更多真实素材——这趟回去，正好可以收集些故事，算是‘公差’！”
麻兰英被逗笑了：“你这丫头，就会找理由。”
正说着，电话响了。
是林成森从美国打来的。
“爸，妈，我联系上了一个山东同乡会。”
林成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他们有人去年回济南探亲，说现在政策松动了，只要有香港身份证和回乡证就能进。对了，我寄了五千美金过去，你们路上用。”
“不用不用！”
林维良连忙说，“我们有积蓄。”
“爸，您就收着吧。算是我给叔叔一家的心意。”
林成森顿了顿，“还有……如果能找到大姐，告诉她，大哥在美国开了三家餐馆，随时欢迎她来。路费我全包。”
挂断电话后，小院安静了片刻。
麻兰英擦了擦眼角：“这孩子……”
“都是好孩子。”
林维良拍拍她的手，“阿振，那就麻烦你帮忙安排了。不过我们想尽快——最好下个月就动身。趁着天气还没太冷。”
“没问题！”
张振拿出笔记本，“我先联系旅行社定制路线，同时办手续。对了，要不要带个便携录音机？路上可以记录见闻。”
“这个好！”
林倾霞眼睛一亮，“就像《林家记忆》的特别篇！”
就在林家紧锣密鼓，准备大陆之行的同时，香港乐坛正迎来一场风暴。
11月7日，三张专辑同日发售：
谭咏麟的《忘不了您》；
张国荣的《风继续吹》；
梅艳芳的《心债》。
清晨六点，旺角唱片行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排在第一个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背着书包，手里还拿着饭盒。
“我凌晨三点就来了！”
他兴奋地对记者说，“我是Alan的歌迷，但他这次专辑据说有‘战地炒米’特别版赠送！而且每张专辑还附赠一张‘记忆炒饭’兑换券，可以在谭记茶餐厅用！”
第二个是个穿校服的女生：“我等Leslie的专辑！听说里面有首《未取走的旗袍》，黄沾写的，顾家辉编曲，肯定好听！”
第三个，是个办公室女郎打扮的。
“我三个都买！阿梅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必须支持！而且听说她今天下午，在铜锣湾签售，我要去见她！”
上午九点，唱片行开门。
十分钟后，老板对着电话吼。
“补货！至少要补两百张Alan的！什么？仓库只剩五十张？那就从其他店调！”
奇异的是，很多人买完唱片，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聚在店门口交换信息。
“你看Alan这张专辑的内页，有‘战地饮食文化小知识’！教你怎么做石板烙饼！”
“Leslie的才厉害，附赠‘离散故事征集卡’，填了寄回星时代，有机会被拍进电影！”
“阿梅的最实在——买专辑送荔园怀旧门票一张！她就是从荔园唱出来的嘛！”
到中午时分，三张专辑，分别登上电台点播榜前三名。
商业电台的dJ，在节目中惊呼。
“各位听众，这是香港乐坛史无前例的景象——同一个公司的三位歌手，包揽点播榜冠亚季军！而且他们的音乐风格完全不同！让我们听听看……”
电台播放了《忘不了您》的片段；
接着是《风继续吹》；
然后是《心债》。
有听众打进电话：“我想问，谭咏麟唱的那首《炒饭的味道》，是不是真能在谭记茶餐厅，吃到同名炒饭？”
dJ笑了：“这位听众，根据可靠消息，今天谭记茶餐厅，所有分店都推出了‘记忆炒饭系列’，中午已经排起了长队。顺便说一句，我也想去试试。”
铜锣湾，谭记茶餐厅总店。
谭咏麟穿着厨师服，头戴高帽。
正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
——为粉丝们炒饭，虽然主要是摆拍。
“Alan哥，外面有记者！”
助理喊道。
“让他们等等！”
谭咏麟小心翼翼地，往一盘炒饭上撒葱花。
“这个镜头很重要——我要亲自展示‘乡愁炒饭’的制作过程！”
摄影师憋着笑：“Alan，你刚才把盐当成糖撒了。”
“艺术加工！艺术加工！”
谭咏麟面不改色，“剪辑的时候剪掉就行！”
店外排队的顾客，已经绕了街角两圈。
有趣的是，很多人手里，都拿着新买的专辑。
一个阿伯，拿着《忘不了您》的唱片封套。
对同伴说：“我买这专辑，主要是因为附赠炒饭券——买一送一，划算！至于歌嘛，回家慢慢听。”
同伴点头：“我也是。不过刚才在店里试听了一下，那首《石板上的歌》还真不错，让我想起小时候，在调景岭的日子。”
餐厅里，谭咏麟的“憨豆式灾难”正在上演。
他本想亲自，为第一桌顾客上菜。
结果端着两盘炒饭，走出厨房时，左脚绊右脚，差点把炒饭扣在客人头上。
“小心！”
他一个踉跄，两盘炒饭在空中划出弧线。
——稳稳落在桌面，一颗米都没洒。
全场静默一秒，然后爆发出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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