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夫妻二人分头行动。
沈泽去了齐府寻找他的老师，苏荷便与林婉约定好了去找院子。
第一选择就是林府同一条巷子的宅院，林婉兴致勃勃地去问，结果被告知三天前被租出去了。
林婉瞬间泄了气。
苏荷安慰道：“没事，都城这般大，定然还有合适的。”
林婉垂着脑袋，她是想和苏姐姐住得近些。
苏荷不知她所想，便让她领着去找都城的牙行。
这不去不知道，一去才晓天子脚下繁华模样。
林婉小手一指，眼前的大门正是都城的牙行入门处。
漆黑大门上的门环擦得锃亮，门楣上挂着“都通牙行”四个大字的门匾。
门外值守的伙计见了来往的客商都先鞠躬问好，动作利落不拖沓，没有因为她们二人是女子而轻怠。
入了门后，厅堂更是井然有序。
正厅上悬挂的小木牌上写着所有要过文书的经办事样。
“宅院、商铺、田产、车马、绸缎等等。”
分类清晰，且一目了然。
每一个类别下都有一名记账先生，一手算盘，一手笔墨。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还不忘落笔记账。
苏荷微微一瞧，那字迹工整，收支细节都事无巨细的记录清楚，就连她这个记账白痴都能看出个一二来。
她投去目光细看，那记录商铺的先生也不曾闪躲，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正气感，小眼神恨不得你多夸他精明能干。
他立马发现苏荷与林婉身后还没有负责的伙计，瞧了瞧二人的装扮，轻声问：“这位夫人和小姐，需要办些什么事？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不等苏荷开口，林婉道：“您忙着吧，不用管我们，我们去看宅院的。”
他笑着点点头，见是个熟客作风，也没有殷勤讨好，“那夫人小姐自便，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唤我。”
他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账目。
苏荷低声道：“账目公开透明，这牙行的背后是个狠人。”
林婉瞪大了眼睛，她也学着苏荷放低声音回道：“苏姐姐说什么胡话呢？这里是官行，纳入官府的体系，不公开透明，怕是嫌命太长了。”
苏荷略微失神，立马就明白了林婉的意思，她坦诚道：“是我眼界太低了，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以前我住在村里，嫁给夫君后才来了榆临。
榆临已经是我见过最好的牙行，不曾想还有官行这一说法。”
林婉杏木圆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道歉：“对不起苏姐姐，我不知道你没来过都城。”
她表情慌乱，有些怕苏荷误会，“没事的，以前不知道，现在就知道了，我没有，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苏荷要被她的举动逗笑了，“林婉妹妹不用向我解释，我是不懂，以后可不得多劳烦你与我细说。”
林婉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妹妹带你玩遍都城。”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其实就算林婉瞧不起她也是正常的，毕竟她眼界低这件事是事实。
但人也并不是一开始什么就懂的，现在懂，也不算晚啊。
这不正是自己要来榆临的原因吗？拓展眼界，只为更好的将来。
林婉见苏荷真的没有多想，这才领着她往‘宅院’租赁那边走。
‘宅院租赁’的木匾下没有坐人，林婉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侧更大的书案旁。
“主事，我们要租宅院，劳烦你指个管事。”
“好的，小姐，请稍微等待片刻，负责宅院的管事还在处理上一个。”
主事挥了挥手，一个穿灰色短打的人就上来热情带领她们去西侧的洽谈区域。
她们刚一落座，就有人端上热茶与精致的糕点，真是事无巨细。
苏荷这才发现，整个牙行里的人似乎都是用衣服来区分职位。
林婉找的这位主事穿的是一身暗砖色的短打，外披一件同色夹袄。这样的主事在大厅仅此一位。
拨算盘记账的是绿色长衫，估摸着记账先生不用出门，身上穿的衣服就比之复杂些。
管事则是青色短打加同色夹袄。
外面一众伙计则是灰色短打加同色系短袄，因为穿灰色的人数是最多的，所以苏荷猜测他们就是杂伙儿的伙计，事实证明，也正如苏荷的猜想。
她闲着无事左右观察，坐在她们不远处一个青衫管事正在陪着两位客商说话。
浅青色的短打和深青色的夹袄搭配起来相得益彰，桌边放着一沓客商需要的明细，上门将城西那处的地界、房舍数量，乃至周边有多少商户，最近的有哪些贵人府邸都报得分毫不差。
此时客商提出压两成租金，管事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旁的地契副本和租赁流水，他指尖抵到纸张上，不卑不亢，“东家你先看看，这宅院，去年租给一米粮铺，不到一年就全数回本，要不是前东家犯了点儿事儿被拘了，这好铺子都还落不到咱手上。”
客商眉毛一挑：“要不我提出此要求，正是知道那前东家被拘了，我都还没嫌晦气。”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伙计就捧着新沏的热茶，脚步轻缓，不声不响地将那客商的冷茶盏换了下去，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候着，不打扰正事儿。
苏荷的眼睛一亮，这样有眼力见儿的伙计，自己瞧着可真心痒痒。
她还以为定是地大，人才多，再往别处瞧时，便没再看到如此有灵性的伙计了。
再看那桌正在洽谈的客商，却听见他们犹豫道：“那我再考虑下吧。”
青衣管事也没恼，将一整沓纸张归拢好，交给身旁的伙计。
伙计连忙将纸张放进牛皮纸里，用棉线拴好，伙计拿来一份空白的黄纸，在书案那边领了任务，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苏荷身上。
因为她的视线一直在看他们的举动，所以凭借这个动作就知道，下一个管事服务的对象，便是她们了。
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又听了灰衣伙计的话，挂起了笑容朝她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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