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尊阁议事厅内,气氛微妙。
王多鱼端坐主位,虽面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但眼神清明,气息沉凝,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仪。左侧坐着青云剑宗的玄诚道人,右侧则是那位自称来自青丘山、名为苏瑶的宫装女修。
玄诚道人率先开口,取出清岚宗主的信函,语气郑重:“王道友,宗主来信,幽冥道与血煞宗虽暂退,但其联盟已成,恐不会善罢甘休。宗主提议,青云剑宗与黑风坊市缔结‘攻守同盟’,资源共享,情报互通,共同应对魔道威胁。此外,宗主对道友提及的南疆‘葬星谷’亦有关注,若道友有意探索,我宗可提供必要支援。”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更是将合作层级提升到了战略同盟的高度。王多鱼心中明了,这既是青云剑宗对他价值的认可,也是对其自身利益的考量。
“清岚宗主与贵宗厚谊,王某铭记。”王多鱼拱手致谢,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将目光转向右侧的苏瑶,“苏道友,不知青丘山所言的‘失契之厄’,又是何解?”
苏瑶轻叹一声,雍容华贵的脸上忧色更浓:“不敢隐瞒债尊。我青丘狐族世代以‘情契’与‘缘债’立族,与天地、与万灵缔结无数契约,维系族群繁衍与道统传承。然近月以来,族中诸多古老契约接连出现异动,效力大减,甚至……莫名失效!就仿佛,维系契约的某种底层规则正在被侵蚀、被‘遗忘’!”
她语气带着一丝惊惶:“更可怕的是,一些依靠契约力量维持的秘境开始不稳,族中晚辈修行时也屡屡出现‘契约反噬’却找不到债主的情况!长此以往,我青丘根基恐将动摇!老祖宗耗费心血推演天机,只模糊感应到此厄与南疆方向的某种‘虚无’之力有关,言普天之下,或唯有精研‘债务’与‘契约’本源的债尊,能有破解之望!”
苏瑶起身,盈盈一拜:“恳请债尊出手,救我青丘!我族愿付出任何代价!”
王多鱼与玄诚道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青丘狐族的“失契之厄”,其症状与那“无面之债”的特性何其相似!都是作用于契约规则本身,使其“失效”、“被遗忘”!
这绝非巧合!那“噬契者”或“无面之债”的影响范围,竟已扩散至青丘山这等古老的妖族圣地!
王多鱼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应承,而是冷静分析:“苏道友,贵族之厄,王某感同身受。然此厄源头诡异,涉及规则层面,凶险异常。若要王某插手,需满足三个条件。”
“债尊请讲!”苏瑶急切道。
“第一,情报共享。青丘山需开放所有关于‘失契’现象的记录,包括契约失效的具体过程、波及范围、以及贵族老祖推演出的任何线索。”
“可!”
“第二,行动配合。若查明源头确在南疆,青丘山需派出足够分量的高手,听从调遣,共同行动。”
“此事妾身即可做主应下!族中长老随时可至!”
“第三,”王多鱼目光锐利起来,“代价。化解此厄,非易事。王某不要灵石法宝,只要青丘山承诺,在此事解决后,欠我黑风坊市一个‘人情’,并在未来我需要时,动用贵族在妖族中的影响力,助我完成三件事。此乃‘预期债务契约’,苏道友可能代表青丘山签订?”
苏瑶闻言,神色微变。这第三个条件,看似空泛,实则将青丘山未来的部分行动自主权都抵押了出去!但她想到族中日益严重的危机,想到老祖宗的嘱托,银牙一咬:“可!妾身以青丘山九尾血脉起誓,若债尊能解我族之厄,此契必践!”
王多鱼点头,当下也不含糊,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以神念勾勒出一份详细的“预期债务契约”,条款清晰,权责分明,更蕴含着他的债务道韵与一丝刚刚领悟的龙族契约之力的公正气息。
苏瑶仔细查看后,同样以神念烙印下青丘山的狐族印记与血脉誓言。
契约成立!一股无形的联系在青丘山与王多鱼之间建立。
至此,王多鱼、青云剑宗、青丘狐族,三方因各自的利益与危机,暂时结成了一个松散的同盟,核心目标直指南疆葬星谷与那神秘的“噬契者”!
“既然目标一致,我等当精诚合作。”玄诚道人抚须道,“我这就传讯回宗,请宗主加派擅长阵法与探查的高手前来汇合。”
“妾身亦会传讯族中,请两位长老携带相关典籍与信物,速来黑风坊市。”苏瑶也道。
王多鱼心中稍定。有了这两大助力,探索葬星谷的把握便大了几分。他正准备与两人商议具体行动计划,怀中的观星帖却适时传来了波动。
净明回信了!
神念沉入,净明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无面之债’,乃‘噬契者’狩猎之痕。其性‘虚无’,可蚀万契,尤喜古老、强大之约。葬星谷乃上古‘星契之盘’崩碎地之一,残留契约之力丰沛,故为其所觊。合作可加深,条件:共享‘噬契者’本体情报,及你所持‘星枢引’与之接触之全部数据。另,玉衡师叔留言:星引为舟,亦可为锚,慎用之。”
信息量巨大!不仅确认了“噬契者”与“无面之债”的关系,点明了葬星谷的来历,更提出了新的合作条件,而玉衡子的留言更是意味深长——“星引为舟,亦可为锚”?这是在提醒他“星枢引”既能助他航行,也可能将他固定在某处,成为靶子?
王多鱼将净明传来的信息(隐去关于星枢引的部分)与玄诚、苏瑶共享,两人听后,神色更加凝重。
“事不宜迟!”王多鱼决断道,“请二位尽快联络人手,我们十日后出发,前往葬星谷!在此之前,王某需闭关几日,稳固伤势,参悟一道秘术。”
玄诚与苏瑶自然无异议,各自离去准备。
静室之内,王多鱼盘膝而坐,目光落在丹田内那枚“星枢引”上。玉衡子的警告犹在耳边。这星引之力,他必须尽快掌握,但又不能完全依赖。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主动引导、炼化这枚印记,同时,也将一部分心神沉入对《天衡宝录》和龙族契约之道的更深层次参悟中。他隐隐感觉,若要对抗那“蚀万契”的虚无之力,或许不能仅仅依靠“星枢引”这种外来的“钥匙”,更需要自身对“契约”与“债务”本源规则的更深理解与创新。
就在他潜心修炼之际,远在南疆边缘,葬星谷外围的浓雾,似乎比以往更加活跃了。雾气之中,偶尔有模糊的、没有面目的阴影一闪而逝,它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布置着什么。
谷内那巨大的虚空裂口深处,那双冰冷的“虚无”之眼,再次缓缓睁开,漠然地“望”向了黑风坊市的方向。
风暴,正在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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