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来走之前问了一嘴,“二丫师妹,这锅的钱——”
“很显然要走公账啊!”
“可是——”
“没啥可是,等着咱们赚了钱这点子钱还算啥!”
张顺来挪着步子往外走,嘴角还抿着没散尽的委屈,心里把那二两银子的事儿翻来覆去地盘算。哪是什么走公账,外膳堂那账本比他脸还干净,这分明就是让他先垫上!他攥了攥袖兜里的碎银子,倒不是出不起这钱,只是看着文二丫那拍胸脯说“赚大钱”的模样,心里直打鼓——杂役弟子个个手里紧巴,顿顿只求填饱肚子,哪有闲钱吃新鲜玩意儿?再想起文二丫那能抵三个壮汉的饭量,还有不管糙饭野菜都吃得喷香的模样,他越想越慌:难不成自己真拜错了码头,这哪是抱大腿,分明是上了条漏船!
文二丫望着他嘀嘀咕咕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肩头瞬间垮了半截。前阵子大日金鼎闹的笑话,倒是让内门暂时没工夫盯着她,也没心思管外膳堂的事情,更没想着做大做强这回事儿,可这窟窿总不能一直拖着。她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心里直叫苦:好歹她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怎么就得扛着这烂摊子过日子?
正愁着,外膳堂里的喧闹声涌了过来。午餐时辰刚到,打饭窗口前排起了长队,两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外门弟子,各端着一碗糙米饭、一碟寡淡的青菜,找了个离窗口最近的位置坐下,刚扒了两口饭,就聊开了。
“哎,你还记得上次去迷仙山脉历练的柳红不?”说话的弟子扒拉着米饭,声音压得低,眼睛却亮得很,“就是甲甲班那个,上次宗门大比时穿粉裙的那个,当时多少外门弟子盯着看呢!”
对面的弟子猛地抬头,嘴里还含着半口饭,含糊道:“怎么不记得!那可是咱们外门数一数二的美人儿,眉眼跟画里似的,修炼天赋更没说的,听说去年就突破到练气十层,这次从迷仙山脉回来就飙升到了筑基二层,直接进了内门,当时多少人羡慕坏了!啧啧,我要是能跟着长老去迷仙山脉就好了,也许现在也筑基了呢。”
“羡慕有啥用,现在热闹了!”先开口的弟子往四周扫了眼,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前两天我听内门的同乡说,柳红师姐跟合欢宗的尤帅圣子搞到一块儿去了,还……还珠胎暗结了!”
“嘶——”对面的弟子倒吸一口凉气,饭都忘了咽,“真的假的?这瓜保熟吗?合欢宗那帮人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尤帅那名字我听过,据说长得比仙子还俊,就是典型的小白脸软饭男那种,身边从不缺女修,柳师姐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骗你干啥!”前者拍了下大腿,语气里满是笃定,“今天一早,合欢宗直接派了长老带着聘礼闯内门了!红绸都挂到柳师姐住处门口了,整个内门都炸锅了!”
“我的天!这也太刺激了!”后者眼睛瞪得溜圆,“我记得柳师姐的师父,就是内门那个姓周的长老,早把她许给自己儿子了吧?听说她那师哥仗着母亲是长老,在外面没少祸害外门女弟子,柳师姐先前还躲着他呢!”
“可不是嘛!”先说话的弟子撇了撇嘴,“那周师兄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家世啥也不是,修炼进度还没柳师姐快,柳师姐怕是早就不情愿了。可合欢宗也不是啥好去处啊,他们那合欢秘法,听着就不正经,风气又开放,柳师姐放着内门长老儿媳不当,偏要往合欢宗钻,图啥呢?”
“谁知道!说不定是尤帅长得太俊,把人迷晕了?”两人挤眉弄眼地嘀咕着,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文二丫正竖着耳朵听。她对“尤帅”这名字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在谁那听过,只在心里琢磨:不管旁人怎么说,敢站出来认下这事,还上门提亲,这男人至少算有担当,至于人品如何,终究是旁人的八卦,犯不着瞎评判。
就在这时,旁边又凑过来个端着饭碗的弟子,一脸神秘地插了话:“你们聊迷仙山脉,正好我也有个事儿要说!上次去迷仙山脉探宝的马佳龙,你们还有印象不?就是那个总爱吹嘘自己运气好的家伙!”
“怎么没印象!”先前聊天的弟子点头,“他都去了快俩月了吧?按理说早该回来了,不会是折在里面了?那地方瘴气毒雾那么重,妖兽又多,多少人进去就没出来过。”
“要是折了倒也罢了!”凑过来的弟子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后怕,“我昨天去执事堂送东西,特意瞅了眼他的魂灯——亮着呢!一点要灭的样子都没有!”
“啥?”两人同时惊呼,又赶紧捂住嘴,“魂灯不灭,说明人还活着?可这么久没消息,难不成是被困在里面了?”
“困着倒好,就怕不是人了!”凑过来的弟子往嘴里扒了口饭,嚼得慢吞吞的,“我以前听我师父说过,有些邪修专挑历练弟子下手,用秘法把活人炼成活死人,魂灯看着是亮的,可里头的人早就没了神智,就剩个躯壳听人摆布!迷仙山脉那种地方,最容易藏邪修了!”
这话一出,三人都没了声,只觉得后脊梁发凉。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弟子也吓得脸色发白,原本喧闹的外膳堂瞬间安静了不少,众人都低着头扒饭,没一会儿就匆匆放下碗筷,神色慌张地离开了,连碗都忘了收。
文二丫看着空荡荡的膳堂,刚压下去的愁绪又冒了上来,正想叹口气,就见张顺来拎着个黄铜火锅,脚步轻快地跑了进来,脸上的委屈早没了踪影。
“师妹,你瞧瞧这锅!”他把铜锅往桌上一放,铜锅锃亮,锅身圆滚滚的,中间的火筒笔直,边缘打磨得光滑不伤手,“我跑了三家铁匠铺,特意让师傅按你说的尺寸打的,受热匀,还结实,保准能用好几年!”
文二丫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锅壁,笑得眉眼弯弯:“师兄果然厉害!这锅跟我想的一模一样,今晚咱们就开火锅宴!”
张顺来一听,胸脯拍得“砰砰”响:“师妹放心,你尽管吩咐,我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那咱们分工!”文二丫立刻干劲十足,指着后院喊,“师兄你力气大带着大头他们,负责切肉!秋嫂子带着二妮、秀秀去洗素菜和鸭血、豆皮,粉条,土豆等干货;王奶奶手脚麻利,麻烦您准备调料;我和王花姐来处理鸭肠、毛肚,再炸点鸡蛋花!”
众人齐声应下,后院瞬间热闹起来,切菜声、洗菜声、捣蒜声混在一起,还飘着淡淡的香料味。
大头和赵五把两大块新鲜的牛羊肉摆在案上,挽起袖子,手里的菜刀耍得有模有样。羊肉选的是肋条部位,肥瘦相间,大头顺着纹理下刀,片出的羊肉薄如蝉翼,透着粉嫩的色泽,放在白瓷盘里,能隐约映出盘底的花纹;牛肉则选了里脊,肉质紧实,赵五切成半指厚的薄片,每一片都带着细密的肌理,码在盘里整整齐齐,看着就新鲜。切到腰花时,赵五更是拿出了看家本事,斜刀改花,手腕一转就是一道细密的刀痕,最后改刀成块,那腰花在盘中微微颤动,活脱脱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切好的肉都用清水镇着,保持着鲜嫩,他一边切一边咽口水,心里直盼着赶紧开吃。
秋嫂子,二妮和秀秀,三人挎着竹篮往菜窖去,不多时就拎着满篮食材回来。鸭血是刚凝好的,盛在白瓷碗里,嫩得像果冻,轻轻一晃就跟着颤,秋嫂子小心翼翼地把鸭血切成方块,生怕碰碎了;豆皮是晒干的,泡在清水里舒展开来,变得软滑透亮,秀秀捞出来时,水珠顺着豆皮的纹路滚落,透着水润;蘑菇更是种类齐全,香菇伞盖肥厚,伞柄粗壮,二妮用小刀削去根部的泥,再仔细洗干净,金针菇细长如丝,蟹味菇带着淡淡的清香,三人蹲在井边,一片一片择洗,清水溅在菜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至于叶子菜,菠菜绿油油的,根须还带着点湿泥,油麦菜脆生生的,生菜叶片饱满,连菜心都嫩得能掐出水,三人洗得仔细,连叶缝里的泥沙都挑得干干净净,摆在竹筛里沥水,看着就清爽。
王奶奶守着灶台边的小桌,面前摆着一溜儿陶罐。先把蒜瓣倒进石臼,捣得细碎,混着点点香油,香味儿顺着风飘出去老远;香油是新榨的,透亮澄黄,倒在碗里能映出人影;芝麻酱稠得像膏,她挖一勺放在碗里,加了点温水慢慢搅匀,醇厚的芝麻香瞬间弥漫开来;芫荽和小葱洗得干干净净,切成细碎的小段,绿的绿、白的白,撒在碟子里格外鲜亮;还有辣椒油,是她提前用干辣椒炸的,红亮油润,闻着就够劲儿。王奶奶一边忙活,一边念叨着“没想到吃火锅还这么多讲究”,手里的动作却半点不慢,不多时,十来个小碟就摆满了桌,各色调料分门别类,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文二丫和王花姐两人围着一盆鸭肠、毛肚打转。鸭肠要翻过来,仔细洗去内壁的油脂,用清水反复冲了七八遍,直到摸着滑溜溜的没有一点杂质,再切成尺许长的段,放在冰水里镇着,保持着脆嫩;毛肚更讲究,用粗盐反复揉搓,洗去表面的黏液,再用清水冲净,切成巴掌大的块,每一块上的毛刺都根根分明,透着新鲜劲儿。两人一边洗,一边还不忘抽空炸鸡蛋花,滚烫的油锅里,打散的蛋液一倒进去,瞬间就鼓起金黄的泡,用铲子轻轻一翻,就是一张蓬松酥脆的蛋花,捞出来沥油时,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引得张顺来频频回头。
刘石直接和面,在众人面前又揉又扯又拉又摔,很快方形面条就这么带着麦香呈现在大家面前,稍后这就是今晚的主食了。
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文二丫特意炒制的牛油香辣火锅底料。她架起大锅,倒入足足大半盆牛油,待油温上来,扔进姜片、葱段、蒜瓣爆香,再加入大把干辣椒、花椒,还有好些从宗门香料库换来的稀罕香料——有带着异香的八角,有颜色深红的桂皮,还有些她叫不上名字、却格外提香的粉末。翻炒时,浓郁的香辣味瞬间弥漫开来,连隔着老远的外门弟子都忍不住探头张望。文二丫一边翻炒一边感叹,大宗门的香料就是不一样,寻常的辣椒炒出来只有冲鼻的辣,可这里的辣椒带着醇厚的香,花椒麻而不涩,混着牛油的醇厚,炒出来的底料红亮油润,装在大盆里,油光闪闪,光是看着就让人直咽口水。
等夕阳爬上枝头,将外膳堂的屋檐染成暖黄色时,众人端着菜往堂屋走。张顺来端着两大盘肉,脚步轻快;秋嫂子和二妮、秀秀端着菜盘,里面的鸭血、豆皮、蘑菇摆得满满当当;王奶奶端着调料碟,小心翼翼生怕洒了;文二丫和王花姐则抬着那盆红亮的火锅底料,香味儿一路飘,引得人脚步都跟着快了几分。
铜锅稳稳摆在桌中央,张顺来搓了搓手,不等文二丫吩咐,指尖凝出一团小小的火球,精准地丢进锅中央的火筒里。“呼”的一声,木炭瞬间被点燃,红火苗舔着锅底,暖意很快漫开来。紧接着,奶白的大骨汤被倒进铜锅,汤里还飘着几块炖得软烂的大骨,骨髓在骨缝里微微颤动,汤一入锅,鲜香就混着热气往上冒。文二丫把那盆牛油底料一股脑倒进去大半,红亮的牛油在奶白的汤里慢慢融化,很快就浮在表面,辣椒、花椒随着汤的翻滚上下浮动,浓郁的香辣味直钻鼻腔,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大家别客气,按自己口味调蘸料,这火锅就得边煮边吃才热闹!”文二丫话音刚落,众人就迫不及待地动了手。王奶奶舀了满满一勺芝麻酱,加了点香油搅匀,撒上葱花和蒜泥,香味儿立刻就出来了;秋嫂子偏爱辣,往碟子里加了两大勺红油,再拌上芫荽,看着就够劲儿;张顺来则各样调料都加了点,要的就是个复合的味儿。
等汤“咕嘟咕嘟”烧开,文二丫率先夹起一筷子毛肚,“七上八下”在锅里涮了几下,毛肚微微卷曲,就往蘸料碟里一滚,塞进嘴里。“脆!鲜!辣得过瘾!”她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
众人见状,也跟着动了筷子。张顺来夹起一片羊肉,往锅里一涮,薄如蝉翼的羊肉瞬间变色,裹满红油蘸料塞进嘴里,羊肉的鲜嫩混着香辣,油脂在舌尖化开,鲜得他差点咬到舌头,忍不住直呼:“我的娘哎,这也太好吃了!比我过年吃的灵鸡肉还香!”
秋嫂子夹了块鸭血,煮得滑嫩的鸭血裹着调料,一咬就破,鲜美的汤汁在嘴里爆开,辣得她直吸气,却忍不住再夹一块,含糊道:“这鸭血嫩得像豆腐,太鲜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二妮和秀秀抢着涮豆皮,软滑的豆皮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满嘴都是香和辣,两人吃得脸蛋通红,鼻尖冒汗,却舍不得放下筷子,只一个劲儿地说:“好吃!太好吃了!”
王奶奶慢慢涮着蘑菇,鲜美的菌香混着火锅的香辣,吃得她连连点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笑着说:“这火锅真不赖,暖和又解馋,比啥都强!”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咕嘟”的汤沸声、“吸溜”的吃菜声和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众人顾不上烫,也顾不上说话,手里的筷子就没停过,你抢一筷子毛肚,我夹一筷子牛肉,连平日里最斯文的王奶奶,都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生怕慢一步就被抢光了。
不多时,众人就吃得汗流浃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可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满足的红光,先前的疲惫和愁绪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王奶奶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松快了,连平日里总疼的老腰都舒坦了不少,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也亮了几分;秋嫂子抹了把嘴,感觉浑身热乎乎的,连手脚的冰凉都驱散了,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畅,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刘石吃得直打饱嗝,却还盯着锅里的腰花,只觉得这一顿比过年吃得还痛快,浑身都透着劲儿,连干活的疲惫都没了踪影。他们只当是火锅吃得痛快,却不知道,那些食材里蕴含的细微灵气,正悄无声息地滋养着他们的身体,驱散着疲惫。
张顺来起初也跟着抢菜,嘴里塞满了肉,含糊地赞叹着“好吃”,手里的小酒盅还不时抿一口,过得好不惬意。可吃着吃着,他忽然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凝神内视——就见一缕极其精纯的灵气,正顺着喉咙滑进丹田,像温水般顺着经脉缓缓游走。这灵气温和又醇厚,没有半点杂质,像是春雨润田般,悄无声息地滋养着他的经脉。
他原本卡在练气三层许久,经脉里的灵气总是滞涩难行,好几次冲击四层都失败了,可此刻,那缕灵气所过之处,滞涩的灵气竟跟着流动起来,越来越快,最后汇聚成一股暖流,“轰”的一声,就冲破了三层的壁垒,稳稳地停在了练气四层初期!
张顺来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嘴里还含着半块没咽下去的牛肉,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猛地抬头,直勾勾地望向文二丫,嘴里的牛肉都忘了嚼,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个受惊的蛤蟆。
怎么回事?一顿火锅竟然能生出精纯灵气?还帮他突破了瓶颈?
他咽了咽嘴里的肉,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再次内视,练气四层的灵力在经脉里流转,温温的,舒服得让他差点哼出声,这绝不是幻觉!他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王奶奶正咂摸着嘴喝汤,秋嫂子还在和二妮抢最后一片生菜,一个个吃得满足,却没人察觉到这火锅里的玄机——显然,只有他这个修炼者,才能感受到那灵气的存在。
张顺来悄悄攥了攥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却慢慢绽开了狂喜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看着文二丫还在兴致勃勃地给众人涮菜,嘴角挂着天真的笑,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弄出来的火锅有这般神效,心里瞬间明了:这小祖宗怕是自己都蒙在鼓里!
先前还怀疑自己上了贼船,此刻张顺来只觉得,这哪是什么贼船,分明是艘能乘风破浪的仙舟!他赶紧捡起筷子,脸上堆起比刚才更热络的笑,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在心里嘀咕:跟着二丫师妹,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惊喜,这码头,算是拜对了!他越想越激动,连带着吃火锅的劲头更足了,恨不得把锅里的肉都抢过来,多吸收点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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