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凝离开了。
露台上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极淡的、与这奢华宴会格格不入的冷香,随着夜风慢慢消散。
那抹倔强又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廊尽头,也带走了方才那种无声的张力。
季思寒脸上的淡然面具,在她转身的瞬间便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复杂。
他负手而立,望向脚下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眸色比这夜色更沉。
林砚深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他在季家服务超过十六年,陪着季思寒从牙牙学语的孩童成长为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季家掌舵人。
他见过季思寒的太多面,却极少见到他此刻这般——不是运筹帷幄的冷静,也不是面对敌人的冷漠,而是一种……近乎迷茫的审慎,仿佛在评估一项风险远超预期的投资。
半晌,林砚深终是忍不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恭敬地开口:“季总,您……是喜欢温小姐吗?”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季思寒看似平静的心湖,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喜欢?
他想起第一次详细看到关于她的资料时的心情。
不是怜悯,而是一种看到被踩进泥泞却依旧没有失去韧性的珍贵植物的惊奇。
她复仇的每一步,都走得险象环生却又精准狠辣,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让他这个惯于掌控全局的人都为之侧目。
他默许甚至暗中推动,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一场居高临下的观察。
他想看看,这株野草,究竟能长到何种高度。
可不知从何时起,观察变成了欣赏,欣赏里又掺杂了不该有的在意。
看到她强作镇定下的忐忑,他会觉得碍眼;看到她大仇得报后的空洞,他会莫名烦躁;而刚才,她那般冷静地与他划清界限,用“考虑”来搪塞他,一股无名火竟险些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这难道就是喜欢?
季思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种脱离掌控、被情绪左右的感觉,对他而言既陌生又危险。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冷硬,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没有。”
他转过身,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深沉难测,看向林砚深,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她只是一枚……比较特别的棋子。”
“有价值,但也仅此而已。”
像是在对林砚深说,更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林砚深恭敬地低下头,不再多言。
他跟随季思寒太久,深知季思寒的性格。
越是否认,往往越是在意。
那份“特别”,早已超越了棋子的范畴。
季思寒不再看露台外的风景,整理了一下并无线索的西装袖口,恢复了那个矜贵疏离的季总模样。
“走吧。”
他迈步向宴会厅走去,背影挺拔孤傲,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复杂情绪从未存在过。
只是,在他心底某个角落,一个声音在冷静地提醒他:温清凝这块冰,他若无法真正焐热或掌控,那么最好的处理方式,或许就是在她还未成为软肋之前,彻底地……让她消失。
爱与占有,欣赏与毁灭,在他所处的冰冷世界里,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而此刻,这条线,正因为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情愫,变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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