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渊的话,像一滴冷水滴入滚烫的油锅,瞬间打破了餐桌上那层虚伪的平静。
他带着一丝刻意的、近乎恶意的笑容,目光落在季思寒与裴雪蘅在桌下被迫紧扣的手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座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父亲,裴兄,你们看”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锐利地刺向季思寒:“这两个孩子,感情多好,手都牵到一块儿去了。”
“这模样,估计私底下没少相处吧?”
他顿了顿,将矛头直指季思寒:“思寒啊,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既然和雪蘅情投意合,你还不打算赶紧给人家一个正式的名分吗?”
“总不能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的,委屈了雪蘅,也让裴兄和叶夫人心里不踏实。”
这话语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将两人被迫的肢体接触曲解为“情投意合”的证明,并以此为由,逼季思寒当众承认关系,甚至敲定联姻。
一瞬间,餐桌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季思寒身上。
季鹤卿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林静檀微微蹙眉;白攸宁脸色发白,紧张地攥紧了手帕;裴景行和叶知秋脸上挂着期待而谨慎的笑容;连一直事不关己的裴司蘅,都撩起眼皮,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压力如同实质般向季思寒压来。
季承渊这一招,可谓毒辣,试图用“道德”和“舆论”绑架他,逼他就范。
然而,季思寒的脸上,却没有出现季承渊预想中的愤怒、尴尬或是被迫妥协的挣扎。
他甚至没有看季承渊一眼,只是缓缓地、用一种极度平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骨瓷餐盘,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语气平淡得令人发指:
“名分?”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然后抬起眼,目光直接迎向脸色已然沉下来的季承渊,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不是我不想给。”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抛出了一颗足以炸翻整个餐厅的惊雷:
“是我下面不行,支棱不起来。”
“给了名分,也是耽误裴小姐。”
轰——!
整个餐厅,瞬间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极度诡异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
“噗——咳咳咳!”
正准备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的裴景行,直接被水呛住,爆发出剧烈的咳嗽,脸涨得通红,仪态尽失。
叶知秋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季思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裴司蘅,都猛地坐直了身体,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难以置信的愕然,目光锐利地钉在季思寒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季承渊更是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脸上的得意和逼迫瞬间僵住,转而变成极度的震惊和暴怒,他指着季思寒,手指都在颤抖:“你……你胡说什么?!”
季鹤卿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转动,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澜,是震惊,是审视,更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林静檀惊得捂住了嘴,白攸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晕过去。
而最尴尬的,莫过于裴雪蘅。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羞愤、难堪、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季思寒却仿佛对现场这石破天惊的反应毫无所觉。
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才重新抬起眼,看向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季承渊,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这种事,难道还要我拿出医院的诊断证明吗?”
他这句话,无异于在已经爆炸的现场又浇上了一桶油。
疯了!
简直是疯了!
为了拒绝联姻,季思寒竟然不惜当众自污,说出如此惊世骇俗、辱及家门的谎言!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博弈的范畴,这是一种近乎自毁式的、歇斯底里的反抗!
餐厅里鸦雀无声,只剩下裴景行压抑的咳嗽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一场精心策划的逼婚宴,以这样一种谁也预料不到的、荒诞至极的方式,彻底失控了。
季思寒用最极端、最不留余地的方式,扞卫了他的不合作。
而这枚炸弹的余波,将如何席卷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他和裴家、尤其是裴雪蘅之间的关系,已然是无法收拾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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