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凝是在一阵隐约的说话声和厨房传来的轻微响动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旁边——空的。
被褥已经凉透，只有枕头上还残留着一道浅浅的凹痕，证明昨夜并非她一个人的梦境。
那道用枕头筑起的“三八线”还好好地横在床中央，仿佛一道无声的契约。
门外的说话声更清晰了些，是姥姥带着乡音的、温和的语调，似乎在和谁闲聊。
还有一个低沉的、偶尔应和的男声……
温清凝一个激灵，瞬间彻底清醒。
季思寒！
他还没走？
她猛地坐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他深夜的到来，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牵手的温度，还有黑暗中那句带着疲惫的“是人，都会累”……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她飞快地穿好衣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轻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兼厨房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香气。
然后，温清凝看到了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的景象——
她那头发花白、腰背微驼的姥姥，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个装满了豆角的菜篮。
而蹲在姥姥旁边，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此刻却沾上了些许泥土灰尘的黑色西裤，正低着头，动作略显笨拙却十分认真地帮着掰豆角的人，不是季思寒又是谁？！
姥姥一边慢悠悠地掰着豆角，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村里的闲事，比如隔壁家的母鸡下了双黄蛋，后山的竹笋冒了尖之类的。
季思寒并没有太多话，只是偶尔在姥姥停顿的间隙，低低地应一句“嗯”或者“是吗”，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柔和，甚至带着一种温清凝从未见过的……温顺？
温清凝僵在门口，感觉自己一定是没睡醒。
她没看错吧？
季思寒……在帮她姥姥掰豆角？
那个在谈判桌上挥斥方遒、在商业帝国里运筹帷幄的季思寒，此刻正蹲在乡下简陋的厨房里，做着最寻常不过的农家活？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季思寒抬起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与温清凝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那一瞬间，温清凝清晰地看到，季思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局促？
像是做了什么不太熟练的事情被当场抓包一样。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看着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询问，像是在说“你醒了？”
“凝凝醒啦？”
姥姥这时也看到了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朝着她招手：“快过来，你朋友一大早就起来帮忙了，真是个好孩子。”
朋友？
温清凝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姥姥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好孩子”的真实身份，只把他当成了自己带回来的普通朋友。
“姥姥，他……”
温清凝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要说这位是身价千亿、动动手指就能影响经济版图的季氏总裁？
“哎呀，小伙子人真不错，长的更是没得挑！”
姥姥没等她说完，就笑着打断了，上下打量着季思寒，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凝凝啊，你这位朋友，长的可真俊，姥姥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孩子呢。”
温清凝：“……”
她看着季思寒。
晨光勾勒出他无可挑剔的侧脸轮廓，即使穿着沾了灰的昂贵西裤，蹲在简陋的厨房里，也难掩他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
姥姥的夸奖……倒是一点都没错。
季思寒听到姥姥的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专注地掰着手里的豆角，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抹极淡的红晕？
温清凝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
季思寒会不好意思？
这比看到他掰豆角还让她觉得惊悚。
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眼前这幅“祖慈孙孝”？、其乐融融的画面，和谐得让她感到无比诡异和……心慌。
季思寒到底想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是为了讨好姥姥？
还是……另有所图？
各种猜测在她脑海里翻滚，让她心乱如麻。
而季思寒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耐心地陪着姥姥聊天，手上的动作虽然生疏，却异常认真。
这个清晨，阳光温暖，粥香四溢，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美好。
可温清凝却分明感觉到，一种更加汹涌的暗流，正随着季思寒这个不速之客的融入，悄然向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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