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寒这一觉睡得极沉,几乎是陷入了一种无知无觉的深度睡眠。
没有纷繁复杂的梦境,没有午夜惊醒的惯例,甚至连姿势都很少变换。
长久以来像紧箍咒一样缠绕着他的失眠和焦虑,在这一夜奇迹般地销声匿迹。
他仿佛回到了最原始、最安稳的状态,像一艘历经风浪颠簸的船,终于驶入了平静的港湾。
意识的最后残留,是怀中温软的身体和鼻尖萦绕的、属于温清凝的淡淡馨香,这气息像是最有效的安神香,抚平了他所有紧绷的神经。
若不是床头柜上手机的震动声坚持不懈地响起,他恐怕还能继续睡下去。
嗡嗡的震动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包裹着他的温暖气泡。
季思寒极不情愿地蹙了蹙眉,意识从深海缓缓上浮。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更紧地拥住,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浓睡意的鼻音,试图抗拒外界的打扰。
温清凝也被吵醒了,她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大有不接听绝不罢休的架势。
季思寒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温清凝近在咫尺的睡颜。
她脸颊泛着熟睡后的红晕,几缕碎发贴在额角,呼吸均匀,似乎又要睡过去。
美人如玉,在怀温香。
这一刻的宁静与满足,让季思寒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手机扔出去,然后抱着怀里的人继续睡到天荒地老。
什么公司,什么季家,什么狗屁家宴,都见鬼去吧!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枷锁。
他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时间点,会如此执着打电话来的,只可能是林特助。
而林砚深找他,只可能为一件事——提醒他今晚必须出席的季家家宴。
季家的家宴……祖父的命令……裴家的人也在……
这些关键词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升起的任性妄为。
理智迅速回笼,取代了短暂的慵懒。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松开温清凝,动作轻柔地坐起身,生怕吵醒她。
然后探身拿过手机,屏幕上果然显示着“林砚深”的名字。
他按捺下心头翻涌的烦躁,清了清嗓子,确保声音听起来正常,才滑动了接听键,压低声音:“说。”
“季总”
电话那头传来林砚深一如既往沉稳的声音:“抱歉打扰您休息。”
“提醒您一下,今晚七点,老宅的家宴,老爷子特意嘱咐,请您务必准时出席。”
季思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尽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瞥了一眼窗外,从窗帘缝隙透出的光线判断,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竟然一觉睡到了下午。
“知道了。”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需要我几点来接您?”
林砚深公事公办地问。
季思寒沉默了几秒,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回身旁蜷缩着、似乎又陷入睡眠的温清凝身上。
心头那股因被打扰而升起的暴戾情绪,奇异地被她的睡颜抚平了些许。
“六点,公寓楼下。”
他最终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好的,季总。”
挂了电话,季思寒将手机扔回床头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靠在床头,没有立刻起床,而是抬手用力揉捏着眉心。
温柔乡固然令人沉醉,但修罗场却不得不闯。
今晚这场家宴,注定不会轻松。
祖父特意点名,裴家在场,这分明是一场针对他的“鸿门宴”。
目的是什么,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到——逼他明确态度,甚至可能当场敲定与裴家的联姻。
想到要面对祖父的威压、父亲的不满、还有裴家那些人精明的打量,季思寒就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厌倦和抵触。
他厌恶这种被安排、被当作筹码的感觉。
可是,他不能不去。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必须去面对,去周旋,去为他自己,也为……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温清凝,眼神深邃……去为他们可能拥有的、渺茫的未来,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嗯……”
温清凝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又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向他:“怎么了?”
“有电话?”
季思寒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恢复了温和:“没事,公司的一点小事。”
“还早,再睡会儿。”
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让她过早地卷入季家那些龌龊的纷争里。
温清凝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含糊地应了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又闭上了眼睛。
季思寒看着她依赖的举动,心中一片柔软,但眼底的凝重却更深了。
他轻轻起身,下床,走向浴室。
他需要清醒一下,准备好迎接今晚的硬仗。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头的沉重。
镜子里映出他轮廓分明的脸,水珠顺着结实的胸膛滑落。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沉浸在温柔乡里的男人,而是重新变回了那个需要冷静、理智、去面对一切挑战的季氏继承人。
温柔乡很美,但现实,从不容许他长久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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