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苏州城都浸泡在一片深沉的死寂之中。
城南,南宫白的宅邸深处,密室的烛火,将三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段飞和云知,这两个南宫白最倚重的左膀右臂,此刻正襟危坐,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枯坐了近半个时辰。
公子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沙盘,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他们看不懂的,风暴。
他们知道,出大事了。
自打公子来到江南,无论面对何等凶险的局面,他都始终保持着那种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可今夜,他们却从公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即将与一头史前巨兽,进行生死相搏的,凝重。
“丁南砚,已经怀疑我就是陆云帆。”
终于,南宫白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却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段飞和云知的心上!
陆云帆!
那个本该在十几年前,就随着陆家满门,一同葬身火海的名字!
云知那张一向清冷的俏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她虽然不知道公子与陆家的具体渊源,但她知道,一旦这个身份被坐实,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宁王府那台国家级战争机器,不死不休的,疯狂绞杀!
而一旁的段飞,那双总是滴溜溜乱转,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在这一刻,却猛地,亮了!
那是一种,猎人终于看到了值得自己全力以赴的猎物时,才会有的,极致的兴奋!
“公子……”云知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抖,“那我们……是准备撤离苏州吗?”
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南宫白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两个神情截然不同的心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疯狂的弧度。
“撤?为什么要撤?”
“既然堵不住他的嘴,那不如……就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真相’。”
“我们,去‘造’一个真正的陆云帆出来。”
“轰!”
如果说,之前那句话是惊雷。
那么现在这句话,便是一场足以将人神智都彻底摧毁的,末日海啸!
云知彻底呆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公子,那张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骇然”的神色!
造一个陆云帆出来?!
这……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是疯了!是彻头彻尾的疯了!
丁南砚是什么人?那是宁王麾下最锋利的一把刀,是玩弄阴谋诡计的祖宗!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用一个假货来瞒天过海?这怎么可能?!
然而,与云知的惊骇截然相反。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打破了密室的死寂。
段飞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张看起来有些猥琐的脸上,此刻竟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他看着南宫白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就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看到了自己的神明!
“妙啊!公子!这招实在是太妙了!简直是神来之笔!釜底抽薪!”
段飞激动得语无伦次,在密室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丁南砚那种老狐狸,疑心最重!我们越是否认,他就越是怀疑!我们越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他就越觉得我们是在掩饰!”
“只有!只有让他自己‘查’出来一个‘真相’,一个血淋淋的,让他深信不疑的‘真相’!他才会彻底打消对我们的怀疑!”
云知看着这个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段飞,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要崩塌了。
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公子这个疯狂到近乎荒谬的计划,不仅没有吓到段飞,反而让他兴奋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云知艰难地开口,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疑虑,“我们去哪里找一个,能骗过丁南砚的‘陆云帆’?丁南砚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去验证!易容术,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他!”
“谁说要用易容术了?”段飞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云知,那双贼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专业”的自信光芒,“易容术,那是下三滥的手段。我们要玩,就玩最高级的!”
他走到沙盘前,伸出手指,在代表“南昌府”的位置,重重一点!
“我们不找‘像’的,我们找‘是’的!”
段飞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又充满了蛊惑力!
“我们就去南昌府,去找一个,与陆家有真正血缘关系,却早已被世人所遗忘的,旁支远亲!”
“丁南砚不是厉害吗?他不是会用什么滴血认亲之类的秘术吗?好啊!让他去验!我们给他的,就是一个血管里流着真正的陆家血的,‘真’的陆云帆!”
云知的心,再次被狠狠地冲击了一下!
这个计划……竟然……真的有可行性!
“光有血脉,还不够!”段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笑容,那笑容,看得云知都有些不寒而栗。
“一个只是血脉相同的人,在丁南砚那种攻心高手面前,一个照面,就会露出马脚。”
“所以,我们还要,重塑他的灵魂!”
段飞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狂热的光芒。
“我们提将一脉,有一门失传已久的秘术,名为‘记忆植入’。”
“我们可以利用药物、催眠、以及不断重复的场景暗示,将一段段属于‘陆云帆’的,真实的,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记忆碎片,硬生生地,植入到那个替身的脑海里!”
“我们要让他,从灵魂的最深处,都相信,他就是那个在灭门惨案中,被活活吓疯了的,陆家独子!”
“我们要让他,一听到‘宁王’两个字,就会浑身发抖,口吐白沫!一看到王府的卫兵,就会当场吓得屁滚尿流!”
“我们要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只剩下恐惧本能的,可怜虫!”
“一个,让丁南砚亲眼看到,亲手审问,最终确认,这个‘陆家余孽’已经彻底废了,再无半点威胁,只会留下他当做一个笑柄的,完美的,棋子!”
当段飞说完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计划时,整个密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知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瞬间便被冷汗浸湿!
魔鬼!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他是一个能玩弄人心的,魔鬼!
这种从精神层面,彻底将一个人摧毁、重塑的手段,简直比杀了他,还要残忍一百倍!
然而,南宫白看着段飞,眼中,却满是赞许。
“好!好一个‘重塑灵魂’!”他抚掌赞道,“不愧是提将之后!这个计划,就交给你了!”
南宫白随即看向云知,那张清冷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未曾褪去的震惊。
“光有棋子,还不够。我们还需要一个,能让丁南砚自己‘发现’这枚棋子的,舞台。”南宫白的声音,将云知的思绪拉了回来。
“云知,你是风将。接下来,该你上场了。”
云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大脑,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运转。
身为千门“风将”,她最擅长的,便是操控舆论,无中生有,将一个虚无缥缈的流言,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真相”。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静。
“公子,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平稳,而又充满了条理。
“第一步,造势。从明天开始,我会让‘天网’在南昌府的所有力量都动起来。我要让‘南昌陆府废墟,夜半时分常有冤魂哭嚎’的消息,传遍南昌府的每一个角落。”
- “第二步,聚焦。三天之后,当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最高点时,我们会放出第二个消息——那哭嚎的,并非什么冤魂,而是一个疯子。一个在当年陆家大火中,被吓破了胆,从此变得疯疯癫癫的,疯子。”
“第三步,引导。”云知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会安排我们的人,在不同的茶楼,不同的酒肆,用不同的身份,去‘无意间’讨论这个疯子的事情。有的说他见人就躲,有的说他嘴里总是念叨着‘火’和‘血’。我们要将所有的细节,都编织得天衣无缝,最终,通过不同的渠道,将这些消息,‘喂’到暗影司的耳朵里。”
“我要让他们相信,是他们自己,顺藤摸瓜,‘发现’了这个隐藏了十几年的,惊天秘密!”
“而不是我们,故意送给他们的。”
提将攻心,风将造势。
一个负责“造人”,一个负责“搭台”。
- 两个计划,环环相扣,一个负责内核,一个负责包装,共同构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的,针对宁王府顶级智囊的,惊天骗局!
南宫白听完两人的计划,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这两块最重要的拼图,终于,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好!”
南宫白一拍桌子,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段飞,找人的事,我已拜托了弈仙阁。苏凝霜会动用媚门的力量,配合你。记住,速度要快,手段要隐秘!”
“云知,南昌府的舆论,由你全权负责!我不计成本,我只要结果!我要在七天之内,让‘陆府疯丐’这四个字,成为整个南昌府,人尽皆知的话题!”
“是!”
两人齐声应道,眼中,都燃烧起了熊熊的战意!
一场史无前例的,集千门“提”、“风”两脉精髓于一体的巨大骗局,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它那充满了诡谲与疯狂的,序幕!
而那枚即将被推上棋盘的,名为“陆安”的悲惨棋子,此刻,还正躺在南昌府城外某个破旧的草棚里,做着他那贫穷而又安稳的,美梦。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在几个时辰之后,被三个世界上最顶级的骗子,彻底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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