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招待所房间外的走廊便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沈青禾几乎一夜未眠,此刻正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出神。穿越而来的惊惶、被设计的恐惧、绝处逢生的庆幸,以及对未来全然未知的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她心中翻腾。直到那脚步声停在门口,传来三声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她才猛地回过神。
“沈青禾同志,是我,陆承军。”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门外,陆承军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绿军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神情冷峻,但眼底却似乎比昨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他手里拿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铝饭盒。
“先吃点东西。”他将饭盒递过来,“吃完我们去办手续,然后去你家拿东西,下午的火车。”
他的安排条理清晰,不容置疑,却也透着一股实实在在的关怀。饭盒里是小米粥和两个白面馒头,在这个年代已是难得的细粮。沈青禾低声道谢,接过饭盒,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一路蔓延,稍稍驱散了些她心底的不安。
她安静地吃着早饭,陆承军就站在窗边,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给她空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沉默却并不尴尬的氛围。
吃完早饭,陆承军利落地收拾好饭盒,转身道:“走吧。”
镇政府的手续办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陆承军显然提前打好了招呼,他的军人身份和那份组织介绍信就是最硬的通行证。工作人员虽然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跟在陆承军身后、显得格外安静瘦弱的沈青禾,但在陆承军冷峻的气场和公事公办的态度下,也没人多问什么。盖章,签字,一份崭新的结婚证明和随军申请批条便交到了他们手上。
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沈青禾感觉像是在做梦。在现代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她,竟然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和一个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拿到了结婚证。这感觉荒谬却又真实,而这份真实,是她眼下唯一的依靠。
手续办完,陆承军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去你家,拿上你的必需品,我们直接去火车站。”
听到“家”那个字,沈青禾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那个地方,留给她的只有冰冷的算计和痛苦的回忆。
陆承军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脚步微顿,侧头看她,声音放缓了些:“别怕,我跟你一起。”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算不上什么安慰,却奇异地让沈青禾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些许。她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再回到那座熟悉的院门前,沈青禾的心情已与昨日逃亡时截然不同,但那份厌恶和抵触却丝毫未减。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继母王秀兰和妹妹沈玉娟正坐在院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王秀兰一看见她,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尖声道:“你还知道回来?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跟着野男人在外面过夜,我们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的话刻薄又难听,眼神却心虚地瞟向沈青禾身后的陆承军,显然还是忌惮他的。
沈玉娟也在一旁帮腔,嫉妒的目光几乎要在沈青禾身上烧出两个洞:“就是!不知廉耻!”
沈青禾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开口:“我来拿我的东西。”
“拿东西?拿什么东西?这家里的东西哪一样是你的?”王秀兰双手叉腰,挡在屋门口,摆出一副泼妇架势,“你做出这种丑事,还有脸回来拿东西?赶紧滚!别脏了我家的地!”
陆承军的眉头蹙起,上前一步,将沈青禾隐隐护在身后。他甚至不需要说话,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去,王秀兰的气焰顿时就矮了半截,声音也小了许多。
“沈青禾同志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来取她个人的物品,主要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陆承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这是合理要求。如果你们阻挠,我不介意请街道办的同志过来协助处理。”
一提到“街道办”,王秀兰脸色变了变。这个年代,组织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她再混不吝,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组织”对着干。尤其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个军官,真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她。
她悻悻地让开门口,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养不熟的白眼狼……赔钱货……”
沈青禾懒得再跟她浪费口舌,径直走向自己原来住的那个狭窄潮湿的小杂物间。她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唯一值钱点的,就是一个小木匣子里装着的几件母亲留下的遗物——一支磨秃了毛的旧钢笔,一个银戒圈已经发黑的银戒指,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温柔微笑的年轻女人正是她早逝的母亲。
她快速地将这些东西包进一个半旧的花布包袱皮里,环视这个她住了十几年、却从未感受过温暖的小屋,心中没有半分留恋,只有一种彻底解脱的轻松。
走出房门,父亲沈建国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里,佝偻着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低低地说了一句:“……去了那边,好好的。”
沈青禾看着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心里说不上是恨还是可怜。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没有叫那声“爸”。
王秀兰和沈玉娟站在一旁,眼神像淬了毒,却又不敢再放肆,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青禾拿着那小得可怜的包袱,跟在那个气场强大的军人身后,一步步走出这个院子。
走出沈家大门,沈青禾没有回头。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仿佛将过去所有的阴霾都吐了出去。
陆承军接过她手里轻飘飘的包袱,什么都没问,只说了句:“走吧。”
镇上去往省城火车站的班车很少,陆承军带着她搭了一辆部队后勤的顺风卡车。驾驶室里,司机是个活泼的小战士,好奇地偷偷打量沈青禾,被陆承军一个眼神制止后,立刻目不斜视地认真开车。
一路无话。
到了火车站,入眼便是拥挤的人群、高亢的广播声和绿皮火车喷吐出的白色蒸汽。空气中混杂着汗味、烟味和各种行李包裹的味道,喧闹、嘈杂,却充满了鲜活的时代气息。
陆承军让她在相对人少的地方等着,自己挤去窗口取了车票,又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穿过人群,登上了一列看起来同样陈旧却依旧可靠的绿皮火车。
他们的座位在一个硬座车厢。陆承军将她的包袱和自己那个简单的军绿色行李包一起放上行李架,然后示意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火车鸣笛,缓缓启动。
站台、房屋、树木开始逐渐后退,加速,最终连成模糊的线条。小镇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
沈青禾怔怔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远山,心中百感交集。她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离开了那些恨不得她消失的所谓“亲人”,奔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身边是这个沉默却可靠的男人,他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尽管这一切的开端源于一场算计和一个负责任的决定。
前途未卜,但至少,她挣脱了泥沼,抓住了这根救命的浮木。
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嗑瓜子的、大声聊天的、孩子哭闹的、列车员推着售货小车叫卖的……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
陆承军端正地坐在她旁边,腰背挺直,目光平视前方,似乎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沈青禾悄悄侧过头,打量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这个男人,像一座沉默的山,可靠,却也让人看不透内心。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眼神带着询问。
沈青禾连忙摇摇头,转回脸看向窗外,耳根微微发热。
火车轰隆,载着满车的故事和希望,向着北方,向着部队驻地,向着她新的人生,一路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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