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落在部队招待所的水泥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沈青禾撑着那把陆承军留下的深绿色大伞,脚步不疾不徐,心中却已演练了无数遍接下来的对话。赵春梅带来的消息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王秀兰果然不死心,竟撺掇父亲赖在部队要钱。这招确实狠辣,在这个极其注重作风和影响的年代,若真让父亲闹起来,即便他们占理,也难免会对陆承军产生些许负面影响。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深吸一口带着潮湿草木气息的空气,沈青禾敲响了招待所三楼最里间那扇漆色斑驳的木门。
门很快开了,沈建国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憔悴和显而易见的局促。房间狭小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烟草和潮气混合的味道。
“青禾…你来啦。”沈建国侧身让女儿进来,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他看着眼前穿着素净但难掩灵秀气质的女儿,再想想离家时她那瘦弱胆怯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女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爸,您住得还习惯吗?”沈青禾将伞放在门口,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她扫了一眼桌上没动几口的早饭——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一碗稀粥。
“习惯,习惯……”沈建国搓着手,眼神躲闪,“就是……给你添麻烦了。”
沈青禾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床沿:“爸,您坐。我们父女俩,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沈建国依言坐下,腰背却挺不直,总是习惯性地佝偻着,那是常年在家中被王秀兰压制形成的姿态。
沉默在小小的房间里蔓延,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沈青禾不急着开口,她知道,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她看着父亲花白的鬓角,眼角的深刻皱纹,心中不是没有酸楚。这个男人,懦弱了一辈子,被后妻拿捏得死死的,对亲生女儿有愧却无力保护。可同情归同情,原则不能破。
“爸,”沈青禾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您这次来,不只是为了看看我。秀兰阿姨……是不是又跟您说了什么?”
沈建国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几乎是嗫嚅着:“没……没有……她就是,担心你在外面过得不好,家里……家里最近也确实难。”
“哦?怎么个难法?”沈青禾语气依旧平静,“是缺吃还是缺穿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家里刚卖了粮,玉娟妹妹也刚做了新衣裳。难不成,是我走了,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她的话像软刀子,轻轻巧巧地戳破那层虚伪的窗户纸。沈建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吾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沈青禾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失望,这倒不全是演戏。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干净的绿树,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爸,您以为我在这里就过得容易吗?”她转过身,眼圈微微泛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真实的哽咽,“您只知道我嫁了个军官,以为我跟着享福了。可您知不知道,承军他……他因为我的事,可能连这身军装都快要保不住了!”
“什么?”沈建国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这……这话怎么说?”
沈青禾走回座位,眼中泪光闪烁,将之前编好的说辞,用充满担忧和后怕的语气缓缓道来:“当初承军救了我,又为了我的名声匆忙结婚,手续上是特事特办。可这部队里,规矩大过天!就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说他程序不清,作风有问题……上面已经在审查了!”
她观察着父亲的神色,见他果然被唬住,继续添柴加火:“您想想,他一个年轻营长,前途正好,要是因为这个受了处分,甚至……甚至转业回地方,那可就全完了!我这心里,天天跟油煎似的。他工资是高一点,可我们也得攒着钱,万一……万一真有什么,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我这心里又愧又怕,在您面前还得强装笑脸……”
说到动情处,沈青禾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下来。她不是哭给父亲看,而是借这个机会,宣泄着穿越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惶惑、对陆承军的担忧,以及面对极品亲戚的无奈。这份复杂的情感,让她的表演无比真实。
沈建国看着女儿流泪的样子,再听着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他想象中的军官女婿风光无限,能让他跟着沾光,却万万没想到背后竟藏着这样的危机。王秀兰那些要钱的心思,在这“可能丢官”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又可悲。
“竟……竟然是这样……”沈建国喃喃道,脸色灰败。他固然糊涂,但也知道,一个被审查、可能转业的军官,不仅捞不到好处,说不定还会被牵连。
“爸,”沈青禾擦去眼泪,握住父亲粗糙的手,语气恳切,“我知道,您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女儿的。不然您也不会大老远跑这一趟。可现在,咱们家真的经不起任何风浪了。承军正在关键时期,要是这时候秀兰阿姨再来部队闹,或者传出什么不好的话,那岂不是雪上加霜,真要把他逼上绝路吗?”
她看着父亲闪烁不定的眼神,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抛出了最终方案:“爸,算我求您。您回去就跟秀兰阿姨说,我在这里过得紧巴巴,承军前途未卜,我们自身难保。您就说……就说亲眼所见,部队领导都找承军谈过话了,情况很不好。让她死了这条心,别再打我们的主意了。等以后……等以后风头过去了,承军位置稳了,我还能忘了您的生养之恩吗?”
沈青禾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点明了严重后果,又给了父亲一个台阶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她紧紧握着父亲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无助,将一个身处困境、渴望父亲庇护的女儿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建国看着女儿泪眼婆娑的模样,听着她情真意切的“哭诉”,再想想王秀兰平日里的刻薄算计和这次逼他来的凶狠嘴脸,心中那杆本就倾斜的天平,终于彻底倒向了亲生女儿这一边。他或许懦弱,但并非完全没有良知。
他反手握住女儿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混浊的眼里也有了泪意:“青禾……是爸没用,是爸对不起你……爸……爸听你的。回去我就跟你阿姨说,你们这儿……情况不好,让她别再想了。”
这一刻,父女之间达成了一种短暂而脆弱的同盟。沈青禾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这场戏,成了。她靠在父亲略显佝偻的肩上,像小时候那样,轻声说:“爸,谢谢您。”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一缕微光,透过云层缝隙照射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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