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萧景宏那场堪称闹剧的御前哭诉,如同一阵狂风,终于吹散了笼罩在皇位之争上空最后一片模糊的雾霭。废物已然出局,棋盘上剩下的,便是真正的对手。朝堂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于东宫与三皇子府之间那日益清晰的楚河汉界。
钟粹宫内,贤妃屏退了左右,只留最心腹的老嬷嬷在侧。殿内檀香袅袅,映照着她沉静如水的面容,但那微微抿起的唇角与眼中偶尔掠过的精光,却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娘娘,二殿下经此一事,算是彻底断了念想。如今,能与大殿下相争的,唯有我们三殿下了。”老嬷嬷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贤妃缓缓拨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是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景宏那个蠢货,自己把路走绝了,倒也省了我们不少事。”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只是,我们的对手,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是得了‘国本初安’匾额的东宫,根基深厚,不容小觑。”
“娘娘所言极是。大殿下沉稳,颇得一些老臣和实干派的支持,如今又有了嫡长孙,声势更旺。”
“声势旺?”贤妃轻笑一声,“有时候,声势太旺,也未必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可还春秋鼎盛呢。”她点到即止,话中的深意却让老嬷嬷心领神会。皇帝对权力的掌控欲极强,岂会乐于见到一个羽翼过于丰满、万众归心的太子?
“娘娘的意思是……”
“告诉景安,近日奏对,多谈实务,少言储位。对老大那边,面上要更加恭敬,兄友弟恭的戏码,要做足。”贤妃吩咐道,“另外,让我们的人,多在士林清流中造势,不必直接推崇景安,只须多提‘有德者居之’、‘贤能亦是国本’之类的言论即可。还有,东南那边,与我们有往来的海商、官员,该动起来了,今年的赋税、祥瑞,都要做得漂亮。”
她一条条布置下去,思路清晰,谋定后动。不直接攻击对手,而是稳固自身根基,营造声势,同时微妙地利用帝王心思,其手段比之二皇子的莽撞粗暴,不知高明多少。
“至于北边那个……”贤妃顿了顿,提到远走北地的四皇子,“景睿那孩子,倒是因祸得福,躲了个清净。他既无心于此,便不必将他视为对手,偶尔还可示好,全了兄弟情分,在陛下面前也是个加分项。”
“老奴明白。”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气氛同样凝重。大皇子萧景衡听完幕僚对近日朝局的分析,尤其是贤妃一党在清流中悄然散布的言论,眉头微蹙。
“三弟近来,倒是沉得住气。”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幕僚道:“殿下,三殿下母子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其势在东南,根植清流,如今二殿下自毁长城,他们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的小动作只怕不会少。”
萧景衡点了点头:“意料之中。他们动,我们便要以静制动。父皇最不喜的,便是兄弟阋墙,结党营私。我们是嫡长,占着大义名分,只要不行差踏错,稳扎稳打,他们便难有机会。”
他沉吟片刻,“吏部今年考评,要格外注意东南官员的政绩,务必公允。还有,漕运新策推行到了关键处,绝不能出任何纰漏。至于……承稷,”提到儿子,他脸上露出一丝温情,“照顾好他,便是最大的稳定。”
他的策略,与贤妃的暗中经营不同,更侧重于利用自身嫡长优势和扎实的政绩来巩固地位,显得更加堂堂正正,却也暗合了皇帝希望看到“稳定”的心理。
皇宫深处,皇帝萧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暗卫呈上来的、关于钟粹宫与东宫近日动向的密报,眼神深邃难明。
老大稳重,老三隐忍,都非易与之辈。老二那场闹剧,虽然难看,却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剩下这两个儿子的城府与手段。他乐于见到儿子们有能力,但这能力若用于内斗,便是取祸之道。
他忽然问侍立一旁的沈桃:“安婕妤,你觉得,如今这局面,像什么?”
沈桃正在为他整理批阅好的奏章,闻言动作微顿,随即坦然道:“回陛下,妾身愚见,譬如良驹竞驰,各展其才,方能显出真正的千里马。只要赛道平坦,规则清明,于驭者而言,亦是乐见其成。”
她将皇子之争,比喻成赛马,只谈“竞驰”与“显才”,避开了其中的凶险,又将最终裁决权归于“驭者”皇帝,言语一如既往的妥帖。
皇帝看了她一眼,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但愿他们,都记得自己是马,而非豺狼。”
夜幕降临,京城万家灯火。东宫与三皇子府的灯光,似乎都比往日亮了几分,也沉默了几分。朝臣们各自在心中掂量着,站队着,观望着。
王见王的前夜,平静之下,是即将喷薄而出的熔岩。
贤妃的谋算,大皇子的沉稳,将在不久的将来,迎来第一次真正的、不可避免的碰撞。而高踞龙椅之上的帝王,则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冷静地等待着,看哪头雄狮,能在他划定的范围内,展现出最令他满意的姿态。这场关乎国本的最终较量,已然拉开了沉重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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