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宫中,凤仪殿内室。
与太子的外露不同,继后姜念钰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卸去繁复的头饰珠翠。铜镜中映出的面容,依旧美艳,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与倦怠。
“娘娘,今日之事……” 心腹嬷嬷一边动作,一边低声试探。
继后抬手,示意她停下。她拿起一支赤金凤钗,指尖轻轻抚过上面冰冷的宝石,眼神幽深。“本宫倒是小瞧了这位太子殿下,” 她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原以为他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没想到,竟有胆子玩这么大的一出。”
她放下凤钗,看着镜中自己依旧年轻的眉眼,却仿佛透过镜面看到了更深远的棋局。“他将我侄女姜熠蔚塞给沈奕宸,是本宫默许的,意在监视。可他如今搞这一出‘错嫁’,将乔家那丫头弄过去,是想借刀杀人,还是想一石二鸟,连本宫也一并算计进去?”
嬷嬷低声道:“乔家小姐性子骄纵,入了六王府,定然不安分,或许能牵制六殿下精力。只是……若六殿下借此与乔家……”
“与本宫何干?” 继后冷冷打断,嘴角噙着一丝淡漠的笑意,“乔国公是纯臣,只忠陛下。他那女儿,是福是祸,且看她自己的造化。至于沈奕宸……”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与厌恶,如同看到什么不洁之物,“他越是麻烦缠身,本宫越是安心。太子愿意冲锋陷阵,本宫乐见其成。”
她站起身,华美的宫装裙摆曳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雍容华贵,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吩咐下去,我们的人,近期都安分些。让他们斗去,这潭水越浑,有些鱼儿,才更容易浮出水面。本宫倒要看看,这场由太子亲手拉开序幕的好戏,最后会以何种方式收场。”
两处宫室,两种心思,却同样冰冷,同样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与算计。宫宴的结束,并非风波的平息,而是更深、更暗的漩涡,开始缓缓转动。沈奕宸与乔熙诺,陈安初与何芝苒,这四颗被强行摆放在错误位置的棋子,他们的命运,已然成了这场无声战争中,最先被推上风口浪尖的祭品。
六王府
红烛依旧高燃照不乔熙诺眼中的半分暖意。方才的混乱与对峙仿佛被短暂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来自皇权的威压。传旨太监尖细而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一字一句,清晰地凿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意弄人,然错有错着。此乃天作之合,非人力可强求。六皇子沈奕宸与乔国公嫡女乔熙诺,既已拜堂成礼,便是天赐姻缘,着即完婚,各安其分,不得再有异议。钦此——”
“天意弄人?”“天赐姻缘?”
乔熙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明艳的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屈辱,红唇微张,那句“这不是真的!”几乎就要冲破喉咙!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身旁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手猛地伸来,如同铁钳般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纤细的腕骨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也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她即将爆发的冲动。
她吃痛地侧头,对上沈奕宸近在咫尺的侧脸。他依旧跪得笔挺,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转向她的瞬间,掠过一丝极快冰冷的警告。
“想活命,就接旨。”
他低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清醒与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那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她脑海中炸开。
活命……
这两个字如同最锋利的针,刺破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愤怒。她看着他那张在烛光下俊美却冰冷如雕塑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深刻地感受到了所谓皇权的重量,那是一种不容置疑、不容反抗,能轻易决定她生死,也能轻易碾碎她所有希望的绝对力量。
眼眶骤然一热,酸涩的泪意汹涌而上,却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忍住,倔强地不肯让它们落下。她纤细的身体在宽大的嫁衣下微微颤抖,但那挺直的脊背和紧抿的唇线,却透着一股不肯完全屈服的执拗。她终是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抗议咽了回去,随着沈奕宸,一同叩首,从那太监手中,接过了那道决定她此后沉重无比的明黄卷轴。
红烛过半,滚烫的烛泪层层堆积,如同此刻房中凝固的气氛。跳跃的火光将室内奢华的红绸喜字映照得流光溢彩,却无法给这对被迫捆绑的“新人”带来半分暖意。沈奕宸与乔熙诺,一个立于窗边,一个坐在床沿,中间隔着那张大红床榻,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鸿沟。
最终,是沈奕宸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他踱步到雕花木窗前,负手而立,颀长的背影隔绝了窗外可能存在的月色,只留下一个笼罩在烛光阴影中,透着疏离与莫测的轮廓。
“今日之事,绝非意外。”他的声音平稳低沉,没有丝毫新婚之夜该有的温度,像是一块投入死水中的冷铁,只激起理性的涟漪。他背对着她,话语却清晰无比地传来,“有人不想看到我与何相联姻,同样,也不想看到陈乔两家结合。”
乔熙诺端坐在床沿,嫁衣的厚重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但最初的惊怒与失控已被她强行压下。听到他的话,她猛地抬起眼,看向那个背影。属于乔国公嫡女的敏锐和自幼在权力漩涡旁耳濡目染的聪慧,让她瞬间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深意。娇纵的外壳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里不容小觑的锋芒。
“你是说,”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压抑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我们都成了别人的靶子?”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发寒,比单纯嫁错人更令人恐惧的是,她和她的家族,都已被人算计,成了权力棋盘上被动挪移的棋子。
“不错。”沈奕宸倏然转身,烛光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明明灭灭,那双总是习惯性带着温润假象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隼,毫无遮挡地直视着她,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寻求同盟的试探,“一石二鸟,同时断我臂助,亦拆你乔家潜在强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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