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是什么帖子,也没有说具体时间,但何芝苒立刻明白了。除夕宫宴之后,各方势力必然会有新的动向和洗牌,届时宸王府发出的邀请,其意义自然不同凡响。这既是一个延迟的答复,也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宸王府,听到了陈家的声音,并且,愿意进一步接触。
何芝苒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同时又提起了另一股紧张与期待。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姐姐放心,妹妹一定到。”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那略显凝重的气氛瞬间消散,又重新回到了姐妹闲话的模式,只是彼此心中都清楚,今日这看似随意的街头偶遇和茶楼小聚,已然在波澜暗涌的朝局中,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未来的涟漪将扩散至何方,或许,就要看除夕之后,那场即将到来的会面了。
乔熙诺中毒一事,虽被沈奕宸以雷霆手段压下,姜熠蔚也被秘密处置:对外称病重静养,实则囚禁,但宸王府后宅不宁的消息,还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
转眼便是除夕宫宴。皇家宴席,觥筹交错,表面一派和乐融融。乔熙诺经过调养,气色已恢复大半,身着皇子侧妃规制的吉服,坐在沈奕宸下首,姿态端庄,眉眼间却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沉静与不易接近的疏离。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高踞上位的继后姜念钰,目光缓缓扫过席间,最终落在沈奕宸身侧空着的位子上,唇角勾起一抹看似关切实则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临近几桌的人都听清:
“奕宸啊,今日除夕盛宴,怎不见熠蔚前来?她身子……还未见好么?” 她刻意顿了顿,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刹那间,周围似乎安静了几分,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了沈奕宸这一席。
沈奕宸执杯的手稳如磐石,面色沉静无波,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只抬眼迎向继后的目光,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日天气:“劳母后挂心,姜氏……病体沉疴,需静养,不宜见风。”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姜熠蔚的“缺席”完全归咎于病情。
然而,坐在太子位上的沈弈骞,却在此刻发出一声极轻却足够清晰的冷哼。他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眼神斜睨着沈奕宸,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病了?呵……六弟,你这府上的‘病’可真会挑时候。怕不是真病了,而是有些人……宠妾灭妻,使得正妃无颜露面了吧?”
“宠妾灭妻”四个字,如同惊雷,骤然在喧闹的宫宴上炸开。
殿内瞬间一片死寂,连丝竹声都仿佛停滞了一瞬。所有王公大臣、命妇女眷,皆屏息凝神,目光在太子与六皇子之间来回逡巡,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震惊与窃窃私语的预兆。
沈奕宸握着酒杯的手指倏然收紧,指节泛白。他眸中寒光乍现,周身瞬间散发出凛冽的杀气,抬眼直视沈弈骞,薄唇微启,显然已动了真怒,准备反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覆上了他放在桌下紧握成拳的手。
是乔熙诺。
她并未看他,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坐姿,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歌舞,仿佛周遭的暗潮汹涌与她无关。但她的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按住了他,阻止了他可能授人以柄的激烈言辞。
沈奕宸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和那份沉静的阻止,胸中翻涌的怒火奇异地被压下了几分。他侧头看了一眼乔熙诺,她依旧侧颜恬静,仿佛只是随手一个动作。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戾气压下,再抬眼时,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只是冷冷地扫了沈弈骞一眼,并未接话。
这场突如其来的发难,因乔熙诺的暗中阻止和沈奕宸的隐忍,未能当场升级为更激烈的冲突。但“宠妾灭妻”这四个字,却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
从除夕到出了正月,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子和坊间巷陌,“六皇子沈奕宸宠妾灭妻,致使正妃重病不起”的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版本层出不穷:有说侧妃乔氏狐媚惑主,用尽手段排挤正妃;有说六皇子被美色所迷,罔顾人伦,苛待发妻;更有甚者,将之前那场“错嫁”也翻出来,编排出种种香艳离奇的故事……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乔国公府。
乔景南听到市井间那些污蔑妹妹的污言秽语,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当场就要掀了茶楼,去把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的嘴打烂!
“混账东西!敢如此编排我妹妹!看小爷不撕了他们的嘴!”他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
“站住!”乔景澄沉声喝止,脸色同样不好看,但眼神却比弟弟冷静得多。他一把拉住冲动的乔景南,“你现在去打人,除了坐实别人口中我们乔家仗势欺人恼羞成怒之外,还有什么用?只会让那些流言传得更凶!让诺诺的处境更难堪!”
乔景南梗着脖子,双眼赤红:“难道就任由他们胡说八道?!”
乔景澄目光锐利地望向宸王府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冷的无奈和考量:“流言止于智者。更何况,这背后……恐怕不止是长舌妇那么简单。太子一党巴不得抓住六殿下的把柄。我们此刻若妄动,便是授人以刀。”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气沉重:“如今,我们能做的,是稳住。相信六殿下……他不会任由诺诺受此污名。我们若先乱了阵脚,才是真的害了她。”
乔景南胸膛剧烈起伏,最终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他明白大哥说得对,但这口恶气,他实在难以下咽!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在宸王府和乔国公府上空。沈奕宸在府中愈发沉默,但处理政务时的手段却越发凌厉,显然也在暗中追查流言源头并布局反击。而乔熙诺,则在这风雨欲来的压抑中,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皇权斗争的残酷与身不由己。她抚摸着腕间沈奕宸在她中毒后送来压惊的一枚暖玉镯,眼神愈发坚定清明。
正如沈奕宸所预料,太子一党绝不会放过任何攻击他的机会。“宠妾灭妻”的流言甚嚣尘上,矛头直指乔熙诺与他自身德行。朝堂之上,亦开始有御史风闻奏事,语焉不详地弹劾他“内帷不修”。
然而,面对这汹汹舆论,沈奕宸并未如外界所想那般焦头烂额,他依旧冷静地处理政务,只是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眼神愈发冰寒。他等的,就是对方按捺不住,主动将这把火烧得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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