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军大营,中军帐。
乔景澄并未参与此次正面突击,奉命留守大营,协调后勤,防备狄戎可能的迂回偷袭。他站在沙盘前,眉头紧锁,虽然前方捷报频传,但他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康卿卿她们的任务太险,接应点虽隐蔽,但也并非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头盔歪斜的传令兵踉跄着冲进大帐,嘶声禀报:“少将军!不好了!前锋部队在野狼谷中伏!陷入重围!殿下正在调整部署,但敌军有备,攻势极猛!还有……还有接应康队长她们的哨探回报,在预定接应点附近发现激烈打斗痕迹和血迹,但……未见康队长及其队员踪迹!现场有狄戎精锐活动的新鲜痕迹,疑似……疑似已被俘或……”
“什么?!” 乔景澄猛地转身,一贯沉稳的面容瞬间变色,手中的指挥棒“咔嚓”一声被他无意识捏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
野狼谷中伏,战局突变,已是危急。
但那一刻,乔景澄脑中率先炸响的、几乎夺去他所有冷静的,却是那后半句话——康卿卿如何了?!
“踪迹全无”、“激烈打斗”、“狄戎精锐”、“疑似被俘”……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那个总是眼神清亮、身手矫捷、带着一身不服输劲头的女子……落入狄戎手中?
他不敢去想那后果。战场被杀,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归宿,他早有准备。但被俘……尤其是她们那样的女子,落入凶残的狄戎之手……
乔景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强行压下瞬间翻涌的惊怒与恐慌。他是乔家嫡长子,是北境军的将领,此刻战局危急,他不能乱。
“详细禀报战场情况!接应点具体位置,打斗痕迹细节,狄戎踪迹方向!” 他声音沙哑,却竭力保持镇定,快速追问,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康卿卿她们失手被俘,狄戎显然对这次偷袭和接应早有防备,甚至可能利用了她们的行动来设置更大的陷阱……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升起:狄戎的目标,恐怕不止是重创前锋部队那么简单。他们擒获康卿卿等人,是想获取情报?是想打击士气?还是……另有更阴毒的图谋?
帐外,厮杀声似乎隐隐传来,战局的风云突变,与康卿卿等人生死未卜的噩耗,如同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乔景澄的心头。他必须尽快做出判断,调整营防,同时……无论多么渺茫,也必须设法,查明她们的下落!活要见人,死……他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她不能死,更不能落在狄戎手里受辱!
京城内。
昏暗压抑的天牢深处,血腥味与霉腐气混杂,令人作呕。墙壁上火把的光影跳跃不定,映照着新帝沈弈骞那张因暴怒和连日来的挫败而扭曲的脸。他身前几步开外,粗大的木栅栏后,关押着七八名这几日被他以各种“悖逆”、“心怀怨望”罪名抓捕下狱的中低级官员。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刑讯的伤痕,官袍破损,形容狼狈,但眼神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太多恐惧,反而透着一股压抑的悲愤与……一种奇怪的、近乎洞悉的平静。
沈弈骞原本是来亲自“观赏”这些不肯臣服、甚至暗中可能串联的“硬骨头”的惨状,享受他们哀求告饶的快感,以平息自己因北境失利、京城暗流涌动而日益焦躁暴戾的心情。他故意放缓脚步,用靴子踢了踢地上散落的刑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等待着预料中的颤抖和求饶。
然而,没有。
一片死寂中,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牢房的呻吟。
沈弈骞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猛地停在栅栏前,赤红着眼睛扫视着里面那些沉默的面孔,声音因愤怒而尖利:“怎么?都哑巴了?还是骨头真那么硬,见了朕,连句‘陛下饶命’都不会说了?!”
牢内依旧沉默。
一个年纪稍长、曾是翰林院侍读的官员抬起头,他脸上有一道新鲜的鞭痕,目光却清正地看着沈弈骞,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陛下……以何罪拘臣等?”
沈弈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狞笑一声:“何罪?对朕不敬,心怀异志,私下串联,诽谤君上……哪一条不够你们死上百次?!”
另一位被革职的御史突然惨笑一声,笑声在牢狱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不敬?异志?陛下……臣等只是想问一句,先帝……到底是如何驾崩的?!”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炸开!
“对!先帝龙体一向康健,为何突然急症不治?!”
“当日宫中守卫森严,为何事后诸多近侍内官或被处死,或神秘失踪?!”
“陛下登基,为何迫不及待清洗旧臣,连元后所出的六皇子也要赶尽杀绝?!”
“先帝遗诏……究竟何在?!”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不同的囚犯口中迸出,声音或激昂,或悲怆,或满是质疑,目标却惊人地一致——直指先帝之死与新帝得位不正这个最核心、最敏感、也最致命的疑点!
他们不是求饶,而是在质问!以戴罪之身,以必死之心,质问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沈弈骞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一片铁青,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暴怒而收缩。他猛地后退半步,仿佛被那些话语无形地刺中。先帝……那个被他亲手灌下毒酒、又补了一刀的老者……临终前那难以置信、渐渐灰败的眼神,如同梦魇般再次浮现!
“放肆!大胆!你们这群逆贼!竟敢污蔑朕!竟敢诋毁先帝!” 沈弈骞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狂怒地咆哮起来,声音因心虚而尖利得变了调,“朕是皇帝!朕乃天子!朕凭什么要向你们这些蝼蚁解释?!先帝崩天,乃天命所归!朕承继大统,乃顺天应人!你们……你们这是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牢内众人,手指都在颤抖:“给朕打!狠狠地打!打到他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为止!”
狱卒们战战兢兢地应命,拿起刑具上前。
然而,令沈弈骞心底发寒的是,面对即将加身的酷刑,那些囚犯非但没有恐惧求饶,反而挺直了脊梁,眼中那种平静的悲愤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决绝。他们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在死前,喊出心中最大的疑问与不平。
那个最先开口的老翰林甚至迎着沈弈骞暴怒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陛下可以堵住天下人之口,可以杀尽朝中之臣,但堵不住煌煌史笔,杀不绝天下人心!弑父篡位,残害兄弟,屠戮忠良,陛下……您夜里,可曾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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