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风渐渐歇了,方才被吹得簌簌作响的紫藤花也安静下来,一串串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顾非晚攥着衣角的手指慢慢松开,指尖还留着几分紧张的麻意——她想起那日在祭坛,自己也是这样死死攥着傅承愈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衣料里。
“阿愈,”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清隽的侧脸上,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那日我们去过的祭坛……你后来再去,那里到底有什么?”
她其实想问很久了。那日从祭坛逃出来后,她连着几夜都梦见那片幽深的柏树林,梦见箭矢破空的锐响,还有傅承愈将她护在身后时,脊背紧绷的弧度。她记得自己当时又怕又急,只顾着拽着他喊“别过去”,却没看清那黑衣人从第七块青砖下拿走了什么,只记得傅承愈望着那人背影时,眼底翻涌的寒意。
傅承愈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一顿,书页边缘被捏出浅浅的折痕。他转头看向她,阳光恰好落在她眼底,将那汪澄澈映照得愈发分明,像含着一捧未被惊扰的清泉。
他怎能忘。那日她明明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梗着脖子挡在他身前,小小的身子像株倔强的春草,非要替他拦住那些凶险。他那时心里又急又暖,急的是母妃藏了半生的秘密要被夺走,暖的是这世上竟有人这样不顾安危地护着他。
此刻被她这样望着,那些沉在心底的话竟有些按捺不住。周遭静得厉害,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蝉鸣,衬得他胸腔里的心跳愈发清晰,一下下撞着肋骨,声响大得像是要传到她耳中去。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合上书卷,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斟酌措辞:“祭坛下面,藏着我母妃的东西。”
“纯妃娘娘?”顾非晚眨了眨眼,想起宫中那些零碎的传闻,说纯妃娘娘是江南女子,性子温雅,却在傅承愈七岁那年忽然去世了了。
“嗯。”傅承愈的声音低了些,目光飘向庭院深处那株桂花树,“母妃生前最喜桂花,说那香气能让人想起故乡的秋天。她走之前,只含糊说在祭坛第七块青砖下藏了东西,是留给我的念想,却没说清到底是什么。”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我只知道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或许……关乎我的身世,甚至是往后的命运。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机会去取,没成想……”
没成想那日功亏一篑。他望着顾非晚懵懂又关切的眼神,忽然苦笑了一下:“说起来可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却眼睁睁看着它被人从青砖下拿走了。”
顾非晚听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半步:“那……娘娘没留下别的线索吗?”
傅承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轻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玉兰花簪,羊脂白玉雕成的花瓣温润莹泽,簪头缀着的米粒珍珠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只有这个。”他拿起玉簪,指尖拂过花瓣上细致的纹路,“这是母妃走时塞在我手里的,说看到它,就像看到她在身边。至于青砖下的东西,她只字未提,或许是怕我年纪小,知道了反而惹祸。”
顾非晚看着那支玉簪,忽然想起那日在祭坛,第七块青砖被撬开时,似乎闪过一道类似的莹白光泽。原来那黑衣人拿走的,竟是连傅承愈都不知底细的秘密。
“是我不好,”她垂下眼睫,声音低低的,“那日若不是我拦着你……”
“傻姑娘。”傅承愈打断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带着温和的暖意,“就算你不拦我,那些人早有预谋,未必会给我机会。何况,在我心里,什么都没你重要。”
这话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顾非晚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半分怨怼,只有满满的珍视,像要把她妥帖地护在掌心。
风又起了,吹得紫藤花簌簌落下,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傅承愈将玉簪放回锦盒,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忽然轻声道:“不过你放心,只要有这支簪子在,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母妃留下的秘密。到那时,一定告诉你。”
顾非晚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相信你,阿愈。”
阳光穿过花影,在锦盒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被小心收藏的希望。傅承愈望着她澄澈的眼眸,忽然觉得那被夺走的秘密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至少,他还有眼前这个人,愿意陪着他一起等,一起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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