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晚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角时,傅承瑞脸上的温和笑意陡然敛去。方才还含着暖意的眼眸,瞬间覆上一层冷郁的薄霜,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他抬手从书架上取下了本《诗经》,指尖摩挲着被顾非晚碰过的书脊,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没想到老四喜欢的女人,瞧着娇娇怯怯的,骨头倒是硬得很。”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冷静。
身后的随从垂首而立,不敢接话。这位瑞王殿下素来擅长藏锋,温和面具下的心思,从来没人能猜透。
傅承瑞将《诗经》随手丢给随从,转身往铺外走。暮色已浸透巷弄,檐角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在他身后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方才与顾非晚对话时的温润,此刻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与生俱来的疏离与沉凝。
“她方才攥着帕子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林奉妍的话,她听进去了。”
随从连忙应道:“属下这就去查林奉妍今日跟顾小姐说了些什么。”
“不必急。”傅承瑞踏上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熄灭了,“有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才更有意思。”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颠簸声。傅承瑞靠着车壁,指尖轻叩膝盖,脑海里反复勾勒着顾非晚的模样——她低头咬杏仁酥时的羞怯,被问及林奉妍时的闪躲,拒绝“听雨轩”之邀时的礼貌却坚决。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透着与柔弱外表不符的清醒。
“老四藏得够深的。”他冷笑一声,“明着放任她日日来往,暗里却把人护得滴水不漏。这顾非晚,既懂分寸,又藏着韧劲,倒是块好棋。”
车窗外传来商贩叫卖声。傅承瑞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街对面那盏摇曳的书铺灯笼,忽然道:“去母妃宫里。”
随从应声驾车转向。傅承瑞重新靠回软垫,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云纹——那是他特意寻来的,与傅承愈那块只在细节处有别,今日故意露出,果然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惊疑。
“她既会留意玉佩,便说明心里记着老四的事。”他低声道,像是在跟自己确认,“林奉妍的话能让她动摇,我的话却让她更警惕……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马车停在贵妃宫门前,傅承瑞下车时,脸上已重新挂起温和的笑意,仿佛方才那个冷郁的瑞王只是幻影。宫女迎上来禀报:“娘娘刚用了膳,正念叨您呢。”
他颔首走进宫殿,穿过暖阁时,听见母妃正与太医说话,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忧虑:“……近来总心悸,夜里也睡不安稳。”
傅承瑞放缓脚步,站在门口轻声道:“母妃,儿臣来了。”
贵妃回头见是他,脸上露出喜色,连忙招手:“快过来,让母妃瞧瞧。今日去了哪里?”
“去旧书铺淘了本书,”他走上前,自然地接过太医诊脉的手,“路上遇见顾丞相家的小姐,聊了几句诗。”
贵妃挑眉:“顾非晚?就是常去老四府里的那个?”
“正是。”傅承瑞笑意温和,眼底却掠过一丝算计,“儿臣瞧着,倒是个聪慧姑娘。”
他一边与母妃闲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顾非晚这颗棋,若能用得好,说不定能撬开傅承愈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阵脚。至于她心里的那点动摇——林奉妍能让她生疑,他自然有办法让这疑窦,长得更深些。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傅承瑞端起母妃递来的参茶,轻轻吹了吹。茶雾模糊了他的眉眼,也藏起了那抹深不见底的冷郁。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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