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愈绕到顾府后院的竹影门,见四下无人,门扉又虚掩着,便轻手轻脚推开门溜了进去。青砖小径旁种着几竿翠竹,叶尖垂着晨露,踩上去悄无声息,倒衬得他怀里锦盒的棱角硌得慌。
转过一片芭蕉丛,石桌旁的身影撞进眼里时,傅承愈的脚步顿了顿。
顾非晚正支着下巴坐在石凳上,指尖捏着颗青提,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咬了一小口,没嚼两下就搁回碟子里;过了片刻,又拿起颗荔枝,剥了壳浸在冰水里,眼神却飘忽地望着墙根的爬山虎,像是在数叶片上的纹路。
石桌上的果盘堆得满满当当,青提颗颗饱满,荔枝剥了皮浸在冰水里,还有半块啃了几口的冰镇蜜瓜,都是她偏爱的清爽口,此刻却被冷落着,像她脸上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傅承愈在芭蕉叶后站了片刻,看着她那副对着果子发呆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原以为她是真忙得忘了过来,或是生了气,哪成想是在这儿消磨时光。
他故意踩响了脚边一片枯叶,“咔”的轻响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顾非晚吓得手一抖,荔枝差点掉在地上,猛地回头看见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怎么进来的?”
傅承愈晃了晃手里的锦盒,语气自然得像常来似的:“竹影门没关,就进来了。”他走到石桌旁坐下,目光扫过那盘没怎么动的荔枝,“今日的果子不甜?”
顾非晚脸颊发烫,方才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定是被他看了去,忙把荔枝往碟子里塞了塞:“甜……就是不太饿。”
话音刚落,就见傅承愈打开锦盒,里面竟放着支玉簪,簪头雕着朵小小的玉兰,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前几日见你衣裳上绣了玉兰,”他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不自然的坦然,“想着配这个正好。”
顾非晚看着那支玉簪,又抬头撞进他带笑的眼眸,忽然想起这几日没去齐王府时,心里空落落的滋味——原来他不来,她也会这般坐立难安。
石桌上的冰盆冒着丝丝凉气,把青提子浸得愈发水润。傅承愈捏着那支玉兰簪,指尖都有些发烫,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不能直说“我想你了”,太不像样。
顾非晚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手肘支在石桌上,托着腮看他。阳光透过竹叶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眼神里带着点促狭,像是在等他先认输。
傅承愈清了清嗓子,又咳了两声,终于深吸一口气,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你这几日……没来,我有点……不太习惯。”说完耳根“腾”地红了,忙拿起颗青提塞嘴里,假装在品味道。
顾非晚忍着笑,故意板起脸:“哦?王爷日理万机,少我一个访客,有什么不习惯的?”
“就是……”傅承愈嚼着青提,含糊不清地说,“院里的海棠开了,没人跟我争论花瓣该夹在书里还是泡茶;库房里新到的北境奶酪,没人抢着要蘸蜜吃……”
“谁抢了?”顾非晚挑眉,“明明是你自己不爱吃甜的,非塞给我。”
傅承愈被噎了一下,索性放下青提,认真看着她:“我是说,你不必在意旁人怎么说。”
“可我是大家闺秀,”顾非晚慢悠悠地说,“成日往男子府邸跑,传出去像什么话?”
“管他们说什么!”傅承愈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些,“咱们两个……心意相通,还在乎那些虚礼?”
“谁跟你心意相通了?”顾非晚“嗤”了一声,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玉簪,“我看你是自作多情!”
傅承愈手一缩,把簪子藏到身后,挑眉道:“那前日是谁在相国寺,跟林奉妍说‘喜欢的人该去争’?”
“我那是……”顾非晚脸一红,话卡在喉咙里。
“是什么?”傅承愈往前凑了凑,鼻尖都快碰到她的额角,“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顾非晚被他逼得往后仰,伸手推他:“你离我远点!”
“不远点怎么听你说真话?”傅承愈捉住她的手腕,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再说了,你不来找我,我可以来找你啊。往后我每日来顾府‘拜访’,就说跟顾相讨论政务,谁能说闲话?”
“你脸皮真厚!”顾非晚又气又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厚点才好。”傅承愈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声音放软了些,“不然怎么把你这几日欠我的绿豆糕,连本带利讨回来?”
石桌旁的冰盆还在冒着凉气,可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像被晒化的蜜糖,黏黏糊糊的,甜得人心里发慌。顾非晚望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规矩体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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