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晚望着停在傅承愈臂弯里的巨苍鹰，指尖微微蜷起，喉间像堵了团暖乎乎的棉花。那鹰通身墨羽如缎，尾尖几点白羽恰似落雪，金瞳亮得能映出人影，此刻却温顺地用弯钩似的喙蹭着傅承愈的衣袖，连翅膀都轻轻拢着，哪有半分传说中猛禽的凶戾？
“它……竟真的听你的？”她声音发轻，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颤音，抬手想去碰又猛地缩回，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傅承愈低笑一声，温热的掌心轻轻裹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往鹰身送了送：“别怕，它认主。往后你便是它的新主子，自然会听你的。”
巨苍鹰偏头看了看她，竟真的歪了歪脑袋，用翅膀轻轻扫了扫她的手背，羽毛触感柔软，像拂过一阵暖意。顾非晚惊得睁大了眼，转头看傅承愈时，眼里已盛着细碎的光，像落了满眶星辰。
高台上的皇帝看得朗声大笑：“承愈竟有这等本事！此等神物通人性，驯服不易，当赏！”
太子妃宁岚望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端起茶盏掩住嘴角的笑意，林奉妍却在一旁撇了撇嘴，捏着茶盏的手指泛白，终究没敢作声。
傅承愈将巨苍鹰交给侍卫好生照看，转身时正对上顾非晚的目光，她慌忙别过脸，耳尖却红得透透的。“让你担心了。”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刻意放轻了些。
“谁担心你了。”顾非晚梗着脖子，眼睫却飞快地颤了颤，“不过是怕你在林子里绕晕了，回头让史官记上一笔‘齐王猎场迷路’，丢了皇家的脸面。”
“哦？”傅承愈往前凑了半步，气息轻轻拂过她耳畔，“那依你看，我该如何谢你这份‘担忧’？”
顾非晚猛地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廊柱上，抬手按住发烫的耳垂：“我、我才不要你的谢礼。”话虽如此，目光却忍不住往他身后瞟——方才那只苍鹰实在夺目，让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正说着，瑞王傅承瑞踱步过来，目光在巨苍鹰身上转了圈，似笑非笑地扬眉：“四弟好运气，这等稀有的猎物都能撞上，看来今日的彩头，该换个人领了。”
“瑞王说笑了。”傅承愈语气平淡，目光却护在顾非晚身前半分，“太子皇兄猎得梅花鹿，本就是今日头彩，臣弟不过是侥幸罢了。”
傅承瑞挑了挑眉，没再多说，转身往皇帝那边去了，路过时意味深长地瞥了顾非晚一眼。
暮色渐浓时，猎场的晚宴已在空地上摆开。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上暖融融的，侍从们将今日猎得的猎物整治成佳肴，烤鹿肉的焦香混着果酒的甜气，在晚风里漫散开。皇帝兴致颇高，让皇子们轮流展示收获，傅承沅的梅花鹿引得满堂赞叹，傅承瑞猎得的七彩锦鸡也博了几句彩，轮到傅承愈时，他只淡淡一句“两只兔子”，却没人敢真当回事——毕竟那只巨苍鹰，早已成了全场心照不宣的传奇。
宴席过半，顾非晚借着透气的由头溜到帐外，刚站定，就见傅承愈跟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里面太吵了？”他问，将食盒递过来，“给你留了些烤兔腿，你方才没怎么动筷子。”
顾非晚接过来，指尖触到食盒的暖意，心里也跟着热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上次宫宴上见你多夹了两口。”傅承愈说得自然，目光落在她脸上，篝火的光跳在他眼里，“那只苍鹰……你真的喜欢？”
“喜欢是喜欢，”顾非晚打开食盒，咬了口兔腿，含糊道，“就是觉得太贵重了，听说巨苍鹰是祥瑞之兆，哪能随便送人。”
“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当得起的。”傅承愈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像夜风拂过湖面，“再说了，它能辨善恶，往后跟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顾非晚嘴里的兔腿差点没咽下去，抬眼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里，慌忙移开视线，看向远处跳动的篝火：“你……你总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奇怪吗？”傅承愈往前一步，离她不过咫尺，“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夜风轻轻掀起她的鬓发，傅承愈抬手想替她拂开，指尖刚要触到发丝，又生生顿住，转而指向树梢：“你看，它也跟来了。”
顾非晚抬头，果然见那只巨苍鹰正落在不远处的树梢上，金瞳在夜色里亮得像两颗星，安安静静地望着他们，倒像个尽职的护卫。“它倒是黏人。”她忍不住笑。
“或许是知道，该护着自己的新主子。”傅承愈的目光落在她笑起来的梨涡上，“就像我一样。”
顾非晚的脸“腾”地红了，这次连耳后都烧了起来，她把食盒往他怀里一塞：“我、我要回去了，太子妃该找我了。”转身要走，却被他轻轻拽住手腕。
“非晚，”他叫住她，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明日我教你驯鹰好不好？它很聪明，一学就会。”
顾非晚回头，见他眼里映着星光与火光，亮得惊人，终究没忍住，点了点头：“好。”
傅承愈松开手时，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她转身快步往营帐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身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混着夜风里的酒香，一路追着她的背影，甜丝丝的。
树梢上的巨苍鹰忽然低低唳鸣一声，像是在应和，金瞳转了转，依旧安静地守着，将树下两人的低语，都拢进了温柔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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