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岚将水晶球捧在掌心时,指尖还有些微颤。她此前从未真正触碰过这枚球,只当是媛儿留给顾非晚的念想,此刻为了示范,才缓缓将掌心贴了上去。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球面,原本泛着淡蓝微光的水晶球忽然骤然明亮,一道柔和的光束从球顶射出,稳稳落在对面的石墙上,竟如现代的幻灯片般,清晰映出画面来。
顾非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凑近了些。石墙上的光影里,最先出现的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院角堆着晒干的柴火,一个穿着蓝色劳动布褂子的男人正抡着斧头劈柴,动作粗重,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厨房的烟囱冒着青烟,一个肚子高高隆起的女人正站在灶台前揉面,围裙上沾着面粉,她时不时探头往院外看,嘴里还念叨着:“他爹,歇会儿喝口水吧!这胎我瞧着准是个小子,等他生下来,咱们家就有根儿了,将来让他读书考大学,光宗耀祖!”
画面里的女人抬手摸了摸肚子,眼神里满是期待,全然没注意到屋门口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那是七八岁的宁岚。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衫,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馒头,怯生生地看着母亲的背影,没敢上前。
“这是……你的小时候?”顾非晚转头看向宁岚,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画面。
宁岚盯着墙上的光影,指尖微微发凉,喉间有些发紧,却还是点了点头。她几乎快忘了这些画面,可此刻看着那间熟悉的土坯房,鼻尖忽然涌上一股柴火与麦秸秆混合的熟悉气息。
光影渐渐流动,画面里的宁岚长到了十岁左右,个头高了些,却依旧瘦弱,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蹲在自家小平房的墙角,看着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说说笑笑地路过。这时,两个穿干部服的人走到院门口,跟正在抽烟的宁父交谈,语气带着急切:“老宁,你这姑娘都十岁了,还没上户口、没上学,这怎么行?现在政策好了,适龄儿童都得念书,再不办手续,耽误了孩子一辈子!”
宁父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皱着眉嘟囔:“一个丫头片子,念什么书?上不上户口不都一样?将来嫁人生娃就是了。”
“你这思想怎么这么陈旧!”工作人员提高了声音,“男女都一样,读书才能有出路!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们就上报给乡里,到时候影响的是你家的政策补贴!”
宁父显然怕了,磨蹭了好几天,才不情不愿地带着宁岚去了派出所。户籍室里,工作人员问起孩子的名字,宁父瞥了宁岚一眼,语气敷衍:“就叫宁烂烂,烂掉的烂,丫头片子嘛,烂在手里也正常。”
宁岚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没敢说话。可就在工作人员低头写户籍本时,悄悄抬眼看了看她,笔尖顿了顿,最终在纸上写下“宁岚”两个字——山风为岚,清隽又大气。写完后,工作人员还悄悄拍了拍她的头,小声说:“丫头,这名字好,以后好好读书,做个有出息的人。”
墙上的光影到这里渐渐淡去,水晶球的光芒也弱了下来,恢复成最初的淡蓝色。密室里静了好一会儿,只有灯笼里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顾非晚看着宁岚微红的眼眶,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么来的……那个工作人员,真是个好人。”
宁岚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角,却笑了:“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悄悄给了我一份体面。以前总埋怨爸妈重男轻女,可现在看着这些画面,倒也不觉得恨了,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不容易。”
她把水晶球放回立架上,指尖划过球面,忽然觉得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的角落松了些。以前她总不敢触碰这段记忆,怕想起那些委屈,可此刻坦然面对,倒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难怪你刚来大晟朝时,那么拼了命地学规矩、学礼仪。”顾非晚忽然明白过来,“你是怕自己做得不好,再像以前那样,不被人看重,对不对?”
宁岚点点头,转头看向密室里熟悉的现代布置——傅承沅为她准备的床、台灯、笔记本,每一样都藏着细心。“刚穿来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怕傅承沅知道我的过去会嫌弃我,怕宫里的人看不起我。可他从来没问过我的过去,只说‘宁岚就是宁岚,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她的话音刚落,密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傅承沅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几分担忧:“岚岚,你们在里面待了许久,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宁岚转头看去,傅承沅站在门口,身上落了几片枫叶,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温柔得不像话。顾非晚识趣地推了推宁岚的胳膊,笑着说:“你先出去吧,我再看看这个水晶球,说不定还能想起点别的。”
宁岚走到傅承沅身边,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秋日的微凉,却让她觉得格外安心。“刚才看了什么?”他轻声问,没有追问细节,只带着关心。
宁岚抬头看着他,眼底闪着光:“看了我小时候的事,也想起了……原来我能有现在的生活,是因为有人一直护着我,以前是户籍室的工作人员,现在是你。”
傅承沅笑了,抬手替她拂去鬓边的碎发:“以后我会一直护着你。对了,厨房的桂花糕做好了,还温着,一起去尝尝?”
宁岚点头,跟着他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密室里的顾非晚——她正捧着水晶球,眼神专注,墙上似乎又有微弱的光影在闪动,想来是又看到了新的画面。
画面中,雕花旋转门缓缓开启,冷气裹挟着香奈儿五号的气息漫出。顾非晚足尖轻点,12厘米的水晶高跟鞋精准嵌进地毯暗纹,缀满月光石的裙摆如水波漾开,拖尾处的银线刺绣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星芒。她抬手抚过耳畔的铂金流苏耳坠,腕间的梵克雅宝三叶草手链碰撞出清越声响,仿佛一串被惊醒的碎冰。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切割成无数流动的光斑,顾非晚踩过波斯地毯,裙摆上缀满的碎钻随着步伐流淌出银河般的辉光。
施坦威钢琴在落地窗边泛着乌木光泽,她提起曳地长裙的动作优雅如天鹅收翅,坐在琴凳上的瞬间,丝绸与天鹅绒摩擦出微弱的沙沙声。当第一串音符从她指间倾泻而出,原本喧闹的宴会厅骤然安静——那些关于商业联姻的私语、高脚杯相碰的脆响,都被月光奏鸣曲的柔板揉碎成了背景音。
她垂眸凝视琴键,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锁骨处的钻石胸针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乐章行至高潮时,手腕翻转间迸发出惊人的力量,礼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缠绕的墨色刺青,在璀璨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如同在圣洁月光里突然绽放的黑玫瑰。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斜斜洒落,在她冷白的脖颈镀上银边。当左手的琶音如溪流漫过琴键,右肩的钻石肩带悄然滑落半寸,露出蝴蝶骨处若隐若现的暗纹刺青。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她垂眸整理裙摆的动作优雅而疏离,仿佛方才掀起的听觉风暴,不过是指尖掠过琴键时带起的一缕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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