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边赵媛儿准备离开,顾非晚想着去给她买点送别的东西,让她带上留个纪念,但不知道她能否真的带有,却在逛店铺时看到了一个玉佩,想到了一个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齐王府书房的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混合的味道。顾非晚提着裙摆,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穿过回廊,身后跟着的侍女昕月拎着个小巧的锦盒,被她甩下好几步远。
“阿愈!阿愈!”她人还没进门,清亮的声音已经先一步飘了进去,带着雀跃的尾音,像檐角风铃被风吹动时的调子。
正坐在紫檀木书桌后的傅承愈闻言,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一个极小的墨点。他抬眼看向门口,眸中原本因处理公文而凝结的冷冽淡了几分,唇边几不可察地柔和下来。
顾非晚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案上的宣纸轻轻颤动。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罗裙,领口绣着几枝缠枝莲,跑动间裙摆扬起的弧度像只振翅的蝴蝶。看见傅承愈伏案的身影,她几步就跑到桌前,双手撑在冰凉的木案上,鼻尖因为方才的急跑微微泛红。
“你可算在书房,”她喘了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上午去西市了,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热闹!听说城南的观音庙开了庙会,街上全是人,我还看到有人耍皮影戏呢,那皮影做得可精致了,演的是《穆桂英挂帅》,你说奇不奇?连女子打仗的故事都能唱得那么热闹。”
傅承愈垂下眼,继续批阅手中的奏折,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在她说话时,不经意地扫过她被风吹乱的鬓发。
“还有还有,”顾非晚显然没打算让他专心办公,自顾自地往下说,“我路过那家新开的糖画铺,老板居然能吹出龙的形状!龙角龙须样样分明,我站着看了好一会儿,他还问我要不要买一个,我说我不爱吃甜的,他就笑我小姑娘家还怕蛀牙。”她说到这儿,自己先笑起来,眼角弯成了月牙,“后来我去了趟李尚书家的赏花宴,他家园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柳姨娘还夸我新做的头面好看呢……”
她语速又快又急,像倒豆子似的把一上午的见闻全倒了出来,偶尔停下来喝口昕月递来的茶,目光落在傅承愈脸上时,总带着期待的神色,仿佛在说“你快夸夸我”。
傅承愈始终没怎么搭话,偶尔抬眸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回公文上。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笔的姿态都透着沉稳的气度。顾非晚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他批阅的动作慢了下来,眉头微蹙着,像是遇到了棘手的案子。
“是不是遇到难办的事了?”她声音放轻了些,伸手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阿愈,要是累了就歇会儿,听我说话解闷多好。”
傅承愈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指尖带着墨香的微凉触碰到她的掌心,让她没来由地红了脸。“快好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安抚的意味,“你接着说,糖画铺老板还做了什么花样?”
被他这么一接话,顾非晚的兴致又上来了,反手握回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指有些凉,便用自己的双手轻轻捂住:“后来我还去了趟玉器行,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有个西域来的商人,带了些新奇玩意儿,我挑了好久才选中一样,你肯定喜欢。”
她说话时,眼睛里像落了星子,亮晶晶的。傅承愈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方才处理公务时的烦躁竟不知不觉散了。他其实没太听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说话时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偶尔因为激动而睁大的眼睛,都格外生动。
“你怎么不听呀?”顾非晚见他盯着自己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傅承愈回过神,轻笑一声:“在听,你说西域商人带了什么。”
“你看你看!”顾非晚像是献宝似的,从昕月手里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玉佩。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了一片柳叶的形状,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柳叶雕得多细呀,叶脉都清清楚楚的,老板说这叫‘留叶’,取‘留夜’的谐音,是不是很有意思?我想着你总穿深色的袍子,配这个正好。”
她献宝似的把玉佩递到傅承愈面前,指尖因为紧张微微蜷着,心里暗暗期待着他的夸奖。她上午在玉器行看到这枚玉佩时,第一反应就是傅承愈戴上会很好看,他总是那么沉稳,像深潭里的水,而这枚温润的玉佩,刚好能中和他身上的冷硬。
傅承愈的目光却没有落在玉佩上,他微微俯身,视线落在顾非晚的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说话时轻轻颤动着;鼻尖小巧挺翘,因为跑了路还带着点粉色;嘴唇是自然的樱粉色,此刻正因为兴奋而微微张着,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鲜活的气息。
他看着她,眸色渐渐变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子,荡开圈圈涟漪。方才她那些叽叽喳喳的话语,此刻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只听见自己胸腔里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阿愈?你看呀,是不是很好看?”顾非晚见他不动,又把玉佩往前递了递,声音里带上了点小小的委屈,“你怎么不说话?”
傅承愈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低沉悦耳,像琴弦被轻轻拨动。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枚玉佩,反而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顾非晚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脸颊却瞬间变得更烫了。
“你……你笑什么?”她有些结巴,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眼睛也不敢再看他,只能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傅承愈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觉得她实在是太可爱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又像颗裹着糖衣的果子,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顾非晚还在小声嘀咕:“这玉佩真的很配你啊,你看这雕工……”
她的话还没说完,傅承愈忽然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吻很轻,带着他身上清冷的墨香,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顾非晚的眼睛倏地睁大了,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还有他唇上柔软的触感,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
过了好一会儿,傅承愈才微微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眸子里盛着化不开的温柔。“非晚,”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带着点沙哑,“你比玉佩好看多了。”
顾非晚这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猛地从他怀里跳出来,手忙脚乱地把玉佩塞进他手里,声音细若蚊蚋:“我……我过几天再来看你。”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往外跑,鹅黄色的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连带着昕月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愣了愣,忙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傅承愈站在原地,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出房门,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极了兔子短短的尾巴。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温润的玉佩,又抬眼望向门口,唇角的笑意久久未散。方才她跑走时慌乱的模样,连同那带着羞赧的红晕,都像颗蜜糖落进心里,甜得让他连批阅公文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他想,或许以后处理公务的时候,该多让她来吵吵自己。毕竟,这世间所有的繁杂事务,似乎都比不上她这鲜活的、叽叽喳喳的模样,更能让他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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