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北京，暑气初显，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窗玻璃，在铺满演算纸的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溪的生活恢复了某种规律的忙碌，系统梳理数据，阅读理论专着，偶尔与导师讨论下一步的规划。caltech的申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是漫长的、需要耐心等待的沉寂。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但心底深处，总有一根弦，为那个远方的回音而微微绷紧。
与陆辰的相处，也进入了一种稳定而舒适的新阶段。他结束了欧洲的项目后，似乎刻意调整了节奏，留在国内的时间明显增多。他们见面的频率不高，但固定。通常是周末，一起吃顿饭，或是去博物馆、书店走走，偶尔也会像普通情侣一样，看一场电影。交流的内容，学术仍占很大比重，但生活的烟火气渐渐融入其中。他会点评她新换的发型，她会提醒他注意他那偶尔不按时吃饭的旧习。一种平淡却真实的亲密感，在日常的琐碎中悄然滋生。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地过问她的研究进展，更多的是在她提出具体问题时，给予关键性的点拨。他似乎在有意地“后退”一步，给予她更广阔的自主空间，让她独自面对和解决更多问题，完成从“学生”到“独立研究者”的最后蜕变。林溪能感觉到这种变化，并且感激他的这份懂得与放手。
这天下午，林溪刚结束与导师的讨论，回到实验室，手机邮箱提示音响起。一封新邮件，发件人域名来自 caltech。
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点开了邮件。
邮件正文是标准的官方格式，措辞严谨。她快速掠过那些程式化的语句，目光死死锁定在关键的那一行：
“we are pleased to inform you that you have been selected for the postdoctoral Scholar position in the laboratory of professor [姓名] at the 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我们很高兴通知您，您已被选为加州理工学院 [姓名] 教授实验室的博士后研究员……）
后面还有关于薪资、起始日期、签证事宜等具体信息，但林溪的视线已经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剩下那句 “pleased to inform you” 在反复回响。
成功了。
她拿到了caltech的博士后职位。
巨大的、迟来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让她一时怔在原地，动弹不得。几个月来的努力、期待、以及那份深藏的忐忑，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成就感。她真的做到了，凭借自己的实力，敲开了那扇通往世界顶尖科研殿堂的大门。
实验室里还有其他同学，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紧紧攥住了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需要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一个人。
她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实验室，找到一个无人的楼梯间，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她点开通讯录，第一个念头就是拨打陆辰的视频。
响了几声后，通话被接起。屏幕那端，他似乎正在书房审阅一份稿件，鼻梁上架着那副无框眼镜。
“林溪？”他看到她有些异常的神色和背景（显然不是在实验室），微微蹙眉，“怎么了？”
“陆辰，”她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我……我收到caltech的offer了。”
屏幕那端，陆辰明显愣了一下，审阅稿件时的那份专注瞬间消散。他抬手扶了扶眼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透过屏幕，紧紧地、深深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确认她话语的真实性。
他沉默了几秒钟。那短暂的几秒，对林溪而言，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看到他眼底深处，各种复杂的情绪飞速掠过——惊讶，了然，然后是一种极其清晰的、毫不掩饰的欣慰与骄傲。
随即，他嘴角缓缓向上牵起，勾勒出一个清晰而真实的、带着巨大赞许的笑容。那笑容点亮了他平日略显冷峻的脸庞，眼底的光芒比任何语言都更具说服力。
“恭喜。”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却蕴含着不容错辨的喜悦，“我知道你可以。”
没有多余的疑问，没有客套的祝贺，只有这简短的、发自内心的肯定。这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更让林溪感到满足和踏实。
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她用力眨了眨眼，不想让泪水模糊了视线，错过他此刻为她绽放的笑容。
“谢谢……”她哽咽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这是你应得的。”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邮件里说……最早可以在八月入职。”林溪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嗯，还有时间。”他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条理，“签证、住宿这些琐事，可以开始规划了。有任何需要，告诉我。”
他的冷静和务实，像一阵和风，轻轻抚平了林溪过于激荡的情绪。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一如既往的支持，心中那因为即将远行而产生的、细微的不安，也悄然消散了许多。
“我会的。”她用力点头。
“晚上有空吗？”他话锋一转，问道。
“有。”
“庆祝一下。”他看着她说，眼神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地方你定。”
结束通话，林溪依旧靠在楼梯间的墙壁上，久久无法平复。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邮件，又回想刚才陆辰那个为她骄傲的笑容，一种混合着巨大喜悦、无限憧憬以及淡淡离愁的复杂情绪，在她胸中激荡、交融。
青鸟已衔来了远方的书信。
一段全新的、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旅程，就在眼前。
她知道，未来的路，需要她独自去闯。
但她也知道，无论她走多远，身后始终有一道沉静而温暖的目光，在注视着她，支持着她，为她每一次的飞翔而喝彩。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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