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的最后一天，基地里的气氛明显比前几天更加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关于战队可能调整阵容的传闻，似乎已经不再是秘密，连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脸上都少了几分笑容。
林栀随着队伍走进基地，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行走在雷区。她刻意避开了王分析师可能出现的区域，将自己隐藏在人群的最后方。然而，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会碰到什么。
在前往会议室的走廊拐角，她几乎与迎面走来的一行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正是陆星辰、周扬和王分析师，三人似乎刚结束一场重要的会议，脸色都十分严肃。
陆星辰的目光扫过调研小组，当掠过林栀时，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零点几秒，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的意味，让林栀的心脏瞬间骤停。她慌忙低下头，感觉自己就像被鹰隼盯上的猎物，无所遁形。
周扬倒是依旧活泼，还冲他们这边笑了笑。王分析师则扶了扶眼镜，对着林栀微微点了点头，那眼神中的探究意味比昨天更加明显。
这短暂的擦肩而过，让林栀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她能感觉到，有无形的网正在悄悄收紧。
下午是本次调研的最后一项内容——与俱乐部新媒体运营团队进行案例分析讨论。本以为会平静度过，没想到会议进行到一半，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陆星辰和周扬走了进来，在一旁的空位坐下。
“队长他们刚好训练休息，过来听听，大家欢迎。”运营负责人解释道。
同学们一阵小小的骚动。林栀则瞬间绷直了脊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陆星辰就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受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这个方向。
案例分析的内容是关于一次电竞营销活动的舆情应对。讨论环节，运营负责人或许是为了活跃气氛，半开玩笑地点了林栀的名：“这位林同学昨天的提问非常专业，今天也听听你的高见？你觉得如果我们战队要策划一次吸引新粉丝的活动，重点应该放在哪里？”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栀身上，包括陆星辰。他微微侧头，看似随意，但眼神却专注起来。
林栀的大脑一片空白，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而且必须符合她“普通大学生”的身份，绝不能再次展露任何超常的游戏理解。
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从纯新闻传播学的角度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觉得，或许可以更多展现选手们……赛场之外的另一面？比如，训练的努力，或者生活中的趣味……让粉丝觉得更亲近……可能，吸引力会更大一些……”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甚至有些笨拙，完全符合一个紧张的学生形象。运营负责人笑了笑，表示认可。林栀暗自松了口气，感觉逃过一劫。
然而，在她回答的过程中，陆星辰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那目光不再是锐利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他微微蹙着眉，仿佛在林栀身上看到了某种矛盾的特质——一个能提出极其专业战术问题的女生，却在谈论相对简单的营销话题时显得如此普通和紧张。
这种反差，让他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浓郁了。
调研终于结束了。离开基地时，林栀有种刑满释放的虚脱感。她以为自己和这个地方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至少短期内是如此。
晚上，当她怀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登录游戏时，发现x早已在线。她刚上线，组队邀请就立刻弹了过来，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进入队伍，x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游戏。耳机里一片沉默，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人窒息。
就在林栀几乎要忍不住开口时，x的声音终于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
“调研结束了？”
林栀心里“咯噔”一声，强作镇定：“嗯？什么调研？老板你说什么？”
“今天在基地，我看到你了。”x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那个被点名提问，说话有点紧张的女生。”
林栀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他果然认出来了！而且观察得如此细致！她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寻找解释。
“啊……你说那个啊。”她干笑两声，用“大叔音”试图蒙混过关，“我侄女是在那个大学读书，我昨天顺口跟她提了句训练赛视野的问题，没想到这孩子今天就现学现卖去了，真是班门弄斧，让x老板见笑了。”
这个借口看似合理，将“专业的自己”和“现实中的林栀”巧妙地割裂开来，变成了“大叔”指导“侄女”的戏码。
x听完，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就在林栀以为他已经相信了的时候，他却突然换了个话题，语气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我们战队，最近确实在找新的辅助。”
林栀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今天的训练赛，”x继续说道，语速很慢，仿佛在斟酌词句，“试训了一个新人，打法……很激进，但思路很清晰。”
林栀屏住呼吸，不敢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x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极少见的迷茫和疲惫，“我总觉得，他的打法里，有某种熟悉的感觉。有点像……嗯，说不清。”
像谁？像你吗？“默言”大叔？
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但林栀已经听到了弦外之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他不仅在现实中怀疑她，甚至开始将游戏里“默言”的风格与现实中试训的选手联系起来！这种直觉的敏锐程度，可怕得令人心惊！
接下来的游戏，两人都各怀鬼胎。林栀的操作因为心神不宁而出现了几次不该有的失误，虽然很快调整过来，但显然没能逃过x的眼睛。而他，也似乎失去了往常的锐气，打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往日那种默契和信任，仿佛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游戏结束后，x罕见地没有立刻下线。他在队伍频道里打出了一行字：
【x】：你觉得，一个优秀的辅助，最重要的特质是什么？
这是一个看似平常，却直指核心的问题。
林栀看着这行字，知道这又是一次试探。她思考了很久，才谨慎地回复：
【默言】：不是操作，也不是意识。
【默言】：是信任。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队友，尤其是打野。
这是她的真心话，也是她与x能够产生共鸣的基石。
屏幕那头，陆星辰看着这句回答，久久没有反应。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渴望，也与他今天试训那个新人时的感受不谋而合。那个新人技术很好，但缺乏一种灵魂层面的信任感。
而这个“默言”，一个隔着网络的陌生人，却总能给他这种感觉。
矛盾感几乎要将他撕裂。现实中的疑点，与游戏中的知己，到底哪个才是真相？
他关掉游戏，走到窗边，望着城市的夜景。脑海中，那个在会议室里紧张低着头的女生的形象，与游戏里沉稳指挥的“大叔音”，以及今天试训的那个打法似曾相识的新人辅助，不断地交错、重叠。
太乱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分析师的电话。
“王哥，今天试训的那个辅助，数据报告出来了吗？”
“另外……”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帮我查一下，今天来调研的那个大学小组里，一个叫林栀的学生的资料。尽量详细。”
他要知道，那个看似普通的女生，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而那个让他产生莫名熟悉感的试训新人，又是怎么回事？
电话挂断，陆星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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