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靠岸的颠簸,将陆星辰和林栀从那个只属于彼此的海上晨曦中唤醒。脚踏上坚实的土地,咸湿的海风被城市熟悉的气味取代,恍如隔世。他们没有停留,立刻通过加密渠道联系了焦急万分的王分析师和赵经理,随后便被一辆不起眼的商务车接走,彻底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之外。
没有庆功宴,没有媒体采访,甚至连基地都暂时没有回去。他们被直接送往了赵经理提前安排好的、位于市郊一处静谧别墅区的“安全屋”。这里环境清幽,安保严密,足以让他们从接连的惊涛骇浪中喘一口气。
别墅很大,也很空。但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外面世界的所有喧嚣与危险仿佛都被隔绝。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相依为命的亲密感。
陆星辰做的第一件事,是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将林栀检查了一遍,确认她除了精神有些疲惫和几处轻微的磕碰淤青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伤。他的动作小心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我真的没事了。”林栀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轻声安慰道。
陆星辰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比在船上时更加用力,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失而复得的庆幸。林栀也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仅仅是相拥的体温和彼此的存在,就是最好的慰藉。
在安全屋的日子,像是被偷来的时光。没有训练赛,没有战术分析,没有无处不在的镜头和质疑。只有一日三餐,窗外的阳光,和彼此。
陆星辰似乎解锁了某种隐藏属性。他会笨拙地照着菜谱尝试做她喜欢的菜,虽然成果往往差强人意,但林栀总是吃得眉眼弯弯;他会在她窝在沙发里看旧比赛录像时,默默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晚上,如果林栀因为噩梦惊醒,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他收紧的手臂和落在发顶的、安抚的轻吻。
林栀则发现了陆星辰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他其实有点怕黑,晚上睡觉会留一盏很暗的夜灯;比如他思考问题时,食指会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击,节奏和她记忆中游戏里某些指挥信号莫名相似;再比如,他偶尔看着她发呆时,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里,会流露出一种近乎傻气的、纯粹的温柔。
他们也会聊天,聊很多以前没时间、或者不敢聊的话题。聊彼此孤独的童年,聊最初接触游戏时的笨拙和兴奋,聊“栀子”消失那段时间林栀的迷茫,聊陆星辰刚接手星辰战队时的压力与孤独。
那些曾经横亘在彼此之间的秘密与距离,在这些琐碎而真实的分享中,一点点消融。他们不再是隔着网络的神秘搭档,不再是赛场上传奇的野辅,他们只是陆星辰和林栀,是两个在残酷世界里幸运地找到了彼此灵魂伴侣的普通人。
这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两人并肩坐在别墅后院的长椅上,看着天边归鸟成行。
林栀把头靠在陆星辰肩膀上,忽然轻声说:“其实……在船上的时候,最后那一刻,我听到的‘旋律’……好像是一首歌。”
陆星辰微微侧头,下颌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嗯?”
“说不清具体是什么调子,”林栀努力回忆着,“就是感觉很温暖,很安心,好像……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有你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陆星辰沉默了片刻,收紧揽着她肩膀的手臂,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听到的,是胜利的声音。”
林栀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就知道赢。”
“不,”陆星辰低头,看着她带笑的眼眸,认真地说,“是因为有你在,我才相信一定会赢。”
他的情话总是这样,裹挟着电竞选手特有的直白和笃定,却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击中林栀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脸颊微红,心里却甜得像浸了蜜,主动仰头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
陆星辰眸色一深,顺势加深了这个吻。夕阳的余晖将相拥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短暂的宁静终究会被打破。一周后,王分析师和赵经理亲自来到了安全屋,带来了外界的消息和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普罗米修斯号”在公海失联的消息被压了下去,官方通报为“遭遇极端天气意外沉没”,“深渊科技”和“宙斯”资本对此保持沉默,似乎选择了断尾求生。关于星辰战队核心选手“休假”的舆论,在俱乐部有意的引导和粉丝的关切中,也逐渐平息。
“联盟那边,我们也做了沟通,关于之前的一些……异常情况,他们表示会内部彻查,并加强赛事安全保障。”赵经理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星辰和林栀的脸色,“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世界冠军的荣耀犹在,但经历了一场远超电竞范畴的生死危机后,赛场似乎变得有些遥远。
陆星辰和林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我们需要时间。”陆星辰开口,语气平静却坚定,“不仅仅是休息,还需要消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战队那边,常规训练我们可以远程参与,但大型活动和商业代言,暂时全部推掉。”
王分析师表示理解:“战术复盘和数据分析我可以负责。你们确实需要空间。”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老猫’那边传来消息,佩特连科在船沉没前似乎乘坐救生艇逃脱了,目前下落不明。还有……船上部分核心数据可能没有完全销毁,流落了出去,但具体内容和去向成谜。”
佩特连科逃脱和数据可能流失的消息,像一丝微小的阴霾,但并未在两人心中引起太大的波澜。经历了生死,他们更加珍惜当下,也拥有了面对未来任何风雨的勇气与默契。
又过了几天,陆星辰和林栀决定返回星辰基地。不是以世界冠军的身份荣归,而是像倦鸟归巢,回到那个他们梦想起航的地方。
车子驶入熟悉的大门,基地里一切如旧,却又仿佛有些不同。周扬、老牛、阿睡他们早已等在门口,没有欢呼雀跃,只是带着真诚的笑容和关切的目光迎了上来。
“星队!栀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周扬依旧是那个活宝,但眼神里多了份沉稳。
“回来就好。”老牛言简意赅,拍了拍陆星辰的肩膀。
阿睡则是对林栀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过多的追问,没有刻意的安慰,队友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理解和支持,让陆星辰和林栀感到一阵暖意。
走进训练室,那熟悉的键盘鼠标气味扑面而来。两台并排的电脑依旧安静地等待着它们的主人。银龙杯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摆放在展示柜最中央,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陆星辰走到自己的电脑前,手指拂过冰冷的屏幕,然后转身,看向身边的林栀,朝她伸出了手。
林栀看着他的手,又抬头看向他深邃而温柔的眼睛,嫣然一笑,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想打一把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好啊。”她答,眉眼弯弯,“这次,不用变声器。”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回到了最初在网络上相遇的那一刻,但一切又都已不同。他们坐在熟悉的座位上,开机,登录游戏。没有选择训练模式,而是随意进入了一个普通的服务器。
游戏开始,没有紧张的战术指挥,没有必须赢下的压力。只是最简单的补刀,最随意的技能释放。但每一次走位的默契配合,每一次不经意的眼神交流,都流淌着一种历经生死考验后沉淀下来的、无需言说的信任与甜蜜。
周扬几人识趣地没有打扰,悄悄退出了训练室,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夕阳透过窗户,将训练室染成一片暖金色。键盘敲击声清脆而富有节奏,伴随着两人偶尔的低语和轻笑声。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有隐藏的危机,或许佩特连科和他流失的数据会在某一天卷土重来,或许他们需要重新思考职业生涯与个人生活的平衡。
但此刻,在这个他们梦想开始的地方,握着彼此的手,听着熟悉的游戏音效,他们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因为,他们的乐章,由彼此谱写,也只为彼此奏响。
(训练室的监控摄像头指示灯,在不经意间,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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