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赛的硝烟终于散尽,星辰战队毫无悬念地以LpL一号种子的身份,锁定了全球总决赛的门票。金色的雨并未在联赛的颁奖台上为他们落下,所有的激情与期待,都被积攒着,押注在了即将到来的、更为广阔和残酷的世界赛场。
基地的训练氛围,非但没有因为联赛的结束而松懈,反而进入了一种更加极致、近乎封闭的“淬炼”状态。世界赛的版本理解、对手研究、战术储备……每一项都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功能饮料的味道,键盘的敲击声与鼠标的点击声从清晨持续到深夜,几乎未曾停歇。
陆星辰的左手操作在魔鬼般的训练中,被磨砺得愈发精准稳定。那些初期的僵硬和迟滞感,已然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顶级选手的、烙印在肌肉记忆深处的本能反应。只是,当训练强度拉到极致,进行那些需要超越人类极限的微操和瞬时反应时,那毫秒的差距,依然如同天堑,横亘在那里,冰冷地提醒着他身体的局限。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表现出明显的焦躁,只是变得更加沉默。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他压缩、沉淀,化作了眼底深处那抹更加幽暗、更加执拗的火光。他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玄铁,在高温与重压下,无声地发生着质变。
林栀的进步则体现在另一方面。她的英雄池被拓展到了令人惊叹的广度,从硬辅到软辅,从开团机器到保护神明,她几乎都能信手拈来,并且融入了自己独特的游走与指挥风格。她对地图的理解和局势的阅读,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很多时候,她甚至能比陆星辰更早几秒预判到对手的动向,提前布下致命的陷阱。
他们两人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语言的赘述。一个标记,一个走位,甚至是一个技能的轻微前摇,都能成为彼此间传递信息的密码。训练赛中,他们常常能打出一些让旁观者瞠目结舌、仿佛脚本般的完美配合。
然而,隐患也在高强度的训练中悄然滋生。或许是Fate那份“礼物”带来的无形压力,或许是世界赛临近带来的焦灼,陆星辰开始在某些训练里,不自觉地试图去挑战那些他左手目前尚无法完美驾驭的、属于他右手巅峰期的极限操作。
一次模拟应对dK极致野区压制的训练赛中,他操控着打野英雄,试图复刻一次记忆中右手才能完成的、在刀尖上跳舞的残血反杀。他的左手手指在键盘上快到了极致,鼠标的甩动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但——
慢了。
那决定生死的零点一秒。
屏幕灰暗下去。
训练室里一片寂静。其他队员都停下了操作,小心翼翼地看向陆星辰。
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灰色的屏幕,左手紧紧攥着鼠标,手背上青筋暴起。那种拼尽一切却依然无法触及目标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摘下耳机,重重地摔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训练室。
空气中,只留下他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和那份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挫败与愤怒。
林栀对周扬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继续训练,自己则快步跟了出去。
她在基地后院那个熟悉的角落找到了他。陆星辰背对着她,双手撑在冰冷的墙壁上,低着头,肩膀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孤寂而脆弱。
林栀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等待着。
过了许久,陆星辰沙哑的声音才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还是不行。”
林栀的心狠狠一揪。她走上前,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紧绷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汗湿的后背上。
“没关系。”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不需要你变成以前的陆星辰。”
陆星辰的身体猛地一僵。
林栀收紧手臂,仿佛要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挤压出去:“以前的陆星辰,是无所不能的‘野王’,但他一个人,扛不起整个世界。”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
“现在的陆星辰,有我在。”
“我们不需要去复刻过去的奇迹,我们可以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新的奇迹。”
“你的左手,不需要去追赶你的右手。它只需要,成为我最坚实的后盾,就够了。”
她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流入他干涸龟裂的心田。那些因为无法达到自我预期而产生的焦躁、愤怒和绝望,在她平静而坚定的声音中,奇异地开始平息。
陆星辰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她。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的失望或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种……仿佛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在他身边的笃定。
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感受到她肌肤温热的触感。
“林栀……”他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脆弱与依赖。
“嗯。”她应着,主动将脸颊在他粗糙的掌心蹭了蹭,像一只安抚着受伤同伴的小兽。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他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闭着眼,感受着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那些坚硬的、冰冷的、试图将他压垮的东西,在她温柔的包围下,悄然碎裂,然后,开始朝着一个更加坚韧、更加内敛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重塑。
世界赛出征的日子,终于到了。
机场大厅,人声鼎沸。前来送行的粉丝、媒体将通道围得水泄不通。横幅、灯牌、呐喊声汇聚成一片热情的海洋。
“星辰战队!世界赛加油!”
“陆神!栀子!一定要夺冠啊!”
“带着冠军回来!”
闪光灯如同繁星,不停地闪烁。
星辰战队一行人穿着统一的出征队服,行走在人群中。周扬和几个年轻队员兴奋地对着粉丝挥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雷教练和李教练神色沉稳,不断对着镜头点头致意。
陆星辰和林栀走在队伍中间。陆星辰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面对周围的喧嚣,他显得异常平静,只是偶尔会侧过头,留意一下身旁林栀的情况。林栀则微笑着,对着热情的粉丝们挥手回应,姿态落落大方。
通过安检,来到候机大厅相对安静的角落。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陆星辰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即将踏上未知的征程,面对全球最顶级的强敌,即便是他,内心也绝非毫无波澜。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轻轻握住。
他睁开眼,林栀正看着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摊开他的左手掌心,然后将一个东西,轻轻放在了他的手心。
那是一个手工编织的、红黑相间的平安结,样式简洁,却编得十分紧密结实,尾部还缀着一颗小小的、刻着星辰战队队徽的金属饰牌。
“这是我妈去庙里求的,非让我带上。”林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她说……能保平安,带来好运。”
陆星辰看着掌心那个小小的、带着她体温和心意的平安结,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认得那红黑的配色,是他们队服的颜色。
他收拢手指,将那个平安结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金属棱角硌着掌纹,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的感觉。他抬起眼,看向她,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将握着平安结的手,收紧,再收紧,仿佛握住了某种无比珍贵的力量源泉。
就在这时,登机的广播响起。
“前往柏林的旅客请注意……”
众人纷纷起身,拿起随身行李。
陆星辰站起身,左手依旧紧紧攥着那个平安结,右手则自然地拉过林栀的行李箱拉杆。
“走了。”他对她说。
“好。”林栀点头,跟在他身侧。
巨大的客机轰鸣着冲上云霄,穿过厚重的云层,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之上。舷窗外,是刺目的阳光和无垠的云海,仿佛一片崭新的、等待征服的疆域。
机舱内,队员们经过最初的兴奋,渐渐安静下来。有人戴上耳机看电影,有人闭目养神,有人低声交谈着战术。
陆星辰和林栀的位置依旧在一起。他靠窗,她靠过道。
飞机进入平稳飞行后,陆星辰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忽然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的人听:
“这一次,不会再输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仿佛誓言般的力量。
林栀转过头,看着他被窗外光线勾勒出的、坚定冷硬的侧脸轮廓。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如此肯定,也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了他依旧紧握着平安结的左手上。
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足以抚平一切不安的温柔与力量。
陆星辰感受到她的动作,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下来。他反手,更紧地握住她,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牵着手,望着窗外那片象征着未知与挑战的、广阔无垠的天空。
云层之下,是熟悉的故土与殷切的期盼。
云层之上,是通往世界之巅的征途,与等待着他们的,来自全球最强战队的试炼。
新的战场,已然就在眼前。
而这一次,他们十指相扣,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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