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龙庭内初次会面的融洽氛围,为后续的深入交流奠定了良好基础。韦无火深知,真正的道途印证与智慧碰撞,远非殿中客套叙谈所能涵盖。他提议的“观摩演示”与“交流展示”,很快便付诸实践。
地点并未选在庄严肃穆的蟠龙殿,亦非戒备森严的时溯龙潭,而是敖苍族长提议的一处特殊所在——位于碧波龙庭后山深处、依托天然地脉与龙族阵法构建的“万法归源坪”。此地形如太极,一半为清泉流淌、灵植繁茂的“清源区”,一半为模拟浊力环境、布满嶙峋怪石的“浊演区”,中间以一道流动的、蕴含调和之力的“灵浊河”分隔,象征着清浊并存、相互转化的自然至理。坪上设有观摩席与数处可进行安全演示的小型阵法平台,环境开阔,道韵天成,正是论道演法的绝佳场所。
这一日,万法归源坪上,人影幢幢,气息各异。
潜龙宗与螭龙族一方,韦无火自然是核心。他依旧是一身玄青常服,负手立于坪中央的“阴阳鱼眼”位置,仿佛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气场的枢纽。鲛梦、韦凌风、敖擎、负岳(缩小了体型趴在一旁)分立左右。韦由信、炎阳、冰凝、苏澜、石岳、影煞六位新生代核心,以及敖烈、敖灵汐、敖轩、敖紫凝四位螭龙族天骄,则恭敬列于后方,个个眼神晶亮,满怀期待。
受邀前来的绿萼也早早到场,她独自站在浊演区边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环境,身边摆放着几个特制的灵玉花盆,里面栽种的蚀灵花王似乎感应到此地特殊的浊力环境,叶片微微摇曳。
万蛊灵宗这边,苏灵汐与陆惊鸿并肩而立。苏灵汐换了一身更为轻便的淡绿色修行服,玉露灵蚕安静地伏在她肩头,如同最精致的玉饰;陆惊鸿则依旧是那身赤红劲装,赤焰镇邪蛊停在他指尖,甲壳开合,跃跃欲试。他们身后,那两名随行弟子也已准备好了一些用于演示的基础蛊虫和器具。
此外,李星焱、萧墨白、熊罡、罗志祥、黄菲等灵界论道的旧识,竟也通过特殊传讯方式,将部分神识投影于此(借助了螭龙族与灵界的特殊连接节点),以虚影形态出现在观摩席上,显然对这场线下多方论道极为关注。玉衡子的虚影亦在其中,对韦无火点头致意。
“诸位道友,”韦无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有幸,聚于这万法归源坪。清浊并存,犹如我等所处之世;万法争流,恰似我等探索之道。规矩只有一条:畅所欲言,演法论道,印证所学,求同存异,只为探寻守护此世之更多可能。”
他目光扫过众人:“便由我先抛砖引玉。”
说罢,他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心念微动。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下一刻,令人惊叹的景象出现了:
掌心之上,仿佛凭空开辟出一方微缩的混沌宇宙!一缕精纯的灵气自清源区被引动,化作青色光点投入其中;一丝经过阵法过滤的温和浊力从浊演区升起,化作暗紫色光点汇入;空中游离的稀薄龙气、地脉渗透的厚重土灵、乃至万法归源坪本身蕴含的丝丝调和之力……种种属性各异、甚至相互冲突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被那掌心混沌宇宙自然吸纳。
这些能量并未在掌中爆炸或冲突,反而在一种无形的、包容万象的力场作用下,开始缓缓旋转、交融、演化。时而化为一条微型的混沌气龙盘旋,鳞爪间闪烁着净世之光与渊暗之影;时而坍缩为一枚不断生灭的混沌星点,内里仿佛有地火水风重演;时而又舒展成一片薄薄的、色彩不断变幻的光幕,映照出种种模糊的道则符文。
整个过程,韦无火神色平静,举重若轻。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展现出一种对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与近乎本能的、高层次的统御力。那掌中混沌,仿佛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种子”,可以演化出任何属性的力量,却又超然于所有属性之上。
“混沌之道,无始无终,包容万有,亦能演化万有。”韦无火缓缓开口,“我之道路,便是以己身为炉,纳清浊、容光暗、炼万法,铸就混沌血脉。不强求净化,亦非放任污染,而是在理解、包容的基础上,进行有序的转化与统御。力量本身并无绝对善恶,关键在于持道之心,在于所用之处——始终指向‘守护’。”
他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他百年闭关熔炼混沌血脉雏形的精髓,以及对《薪火纲要》“包容与驾驭”核心理念的直观诠释。在场众人,无论修为高低,皆能从中感受到那宏大深邃的道韵,无不心神震动。
“韦宗主之道,已近‘道法自然’,佩服。”玉衡子的虚影率先赞叹,眼中星辉闪烁,显然在全力推演其中玄奥。
苏灵汐眸中异彩涟涟,她肩头的玉露灵蚕也微微昂首,似乎对那混沌气息中蕴含的勃勃生机与秩序感产生了反应。“包容转化,而非对立驱逐……此等境界,于净化之道启发深远。我宗蛊术,或可借鉴此‘调和共存’之理念,而非一味强调‘祛除邪祟’。”
陆惊鸿则更关注其战斗潜力,沉声道:“若能如此自如统御多种能量,临敌时变化无穷,确实难以应对。然,此道对修行者心性、资质要求想必极高?”
韦无火坦然道:“陆道友所言极是。此乃我独有之路,基于特殊际遇与血脉,难以完全复制。然《薪火纲要》之意义,便在于为不同禀赋者,提供适合自身的、通往类似‘理解与驾驭’目标的路径。”
接下来,便是各方展示与论道环节。
苏灵汐率先演示。她走到清源区与浊演区交界处的灵浊河畔,轻声道:“我宗之道,在于‘蛊灵共生,以正克邪’。请诸位一观。”
她素手轻扬,几点莹白光芒落入灵浊河中。那是数只“清浊蛊”。只见这些半透明的小蛊虫落入混杂着清灵之气与微量浊力的河水中,并未被侵蚀,反而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开始主动吸附、分离水中的浊力微粒,将其转化为无害的沉淀物,同时自身散发出更精纯的灵光。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接着,她又放出一只“玉露灵蚕”的子体(小型分身),那子体吐出一小团灵露,灵露扩散开来,不仅进一步净化了河水,更让河边几株因模拟浊力而有些萎靡的灵草瞬间恢复了生机,甚至更加青翠。
“共生蛊虫,如同延伸的净化器官,可精细操作,针对性极强,对环境的破坏最小。”苏灵汐解释道,“尤其对于救治被浊力侵蚀但尚有救的个体,可深入经脉,定点清除,保留其生机根本。”
绿萼看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插言:“精细操控,生灵共生……妙啊!我的蚀灵花虽能吸收浊力,但控制起来更依赖精神链接,且攻击性较强,在救治方面不如蛊虫灵活。不过……”她指向浊演区,“在对抗高浓度、大范围浊力污染,或者需要快速构建防线时,蚀灵花的侵略性生长和群体攻击能力,或许更有优势。”她示意了一下,一株蚀灵花王的藤蔓虚影闪现,瞬间刺入一块模拟浊力岩石,将其中的浊力吸收殆尽,岩石随之崩解。
“确实各有所长。”韦无火点头,“绿萼道友的生态转化之路,着眼宏观与战地应用;苏道友的蛊灵共生,擅长微观治疗与环境精细修复。若能结合,或可在不同层面构建更立体的防御净化体系。”
这时,熊罡的虚影嚷嚷起来:“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太麻烦!看俺的!”他投影出一段影像,正是他以《狂熊噬浊诀》吞噬一股狂暴浊力,然后体表浮现出类似那浊力的腐蚀特性,一爪拍碎一个坚硬的靶子。“吞了,用了,就这么简单!力量就是拿来干架的!当然,这法子不是谁都能练,得够硬!”
罗志祥的精神体虚影发出诡异的笑声:“嘻嘻,吞噬?不过是粗野的吃下去。我的‘心魔种’,是将危险的力量封印、驯化、再释放。看……”他投影出一枚更加复杂危险的黑色精神结晶,以及一段模拟精神攻击的场景,那攻击不仅能造成混乱,甚至能模拟出目标的内心恐惧进行针对性打击。“这才叫利用。当然,玩火自焚的风险也最大。”
黄菲的虚影则冷静地展示了一个微缩的“浊力转化熔炉”模型,以及几种单兵辅助机关:“我们不直接碰触危险,而是通过工具。将浊力视为一种能源,通过技术手段安全利用。这是最稳定、最可大规模推广的道路,但受限于材料与技术突破。”
李星焱、萧墨白等人也分享了将各自属性力量与浊力环境结合修炼的心得。
论道至此,已呈百花齐放之势。清浊河畔,不同理念、不同道路的光芒交织碰撞。
陆惊鸿抓住一个核心问题,向韦无火及众人提出:“诸位道友之法,各有神妙。然,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浊力爆发往往迅猛而混杂。如何能将这诸多道路快速整合,形成即时、有效的合力?例如,遭遇大规模‘蚀心瘴’(精神类浊力迷雾)与实体异化生物混合进攻时,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直指当前联盟作战的痛点。单一手段往往捉襟见肘。
韦无火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苏灵汐、绿萼、鲛梦、黄菲等人,缓缓道:“陆道友此问,切中要害。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探索‘复合式应对单元’或‘模块化战法’。”
他解释道:“例如,以黄菲道友的机关术为基础,制造可移动的‘净化平台’,平台上集成绿萼道友的蚀灵花(用于快速吸收、压制大范围浊力)、苏灵汐道友的特定净化蛊阵(用于精细过滤、救治)、以及简易的‘净世守护符阵’(由鲛梦提供技术)。由少数精锐修士操控或协同,即可作为一个移动的净化节点。”
“针对‘蚀心瘴’等精神污染,可结合罗志祥道友对精神浊力的研究(防御层面)、苏灵汐道友的安神蛊、以及我混沌之力中调和心神的特性,开发群体性精神防护法术或法器。”
“而面对高强度实体敌人,则以熊罡道友这类攻坚手、陆惊鸿道友的战斗蛊师、以及我方的龙血战军、暗锋为主力,配合作战。”
“关键在于,不同道路的修行者,需要了解彼此能力的特性与局限,提前制定协同预案,而非临阵才仓促配合。《薪火纲要》的另一个方向,或许便是开发一些基础的、通用的‘联合作战导引术’或‘能量协调阵图’,让不同属性的力量能在特定规则下临时共鸣、互不冲突甚至相互增强。”
这个构想,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些神识投影,都陷入了深思。这不仅仅是个体道路的探索,更是上升到战术、乃至战略层面的整合创新。
苏灵汐眼眸发亮:“模块化……如同搭配不同的蛊虫应对不同病症。若真能实现,应对复杂战局的能力将大大提升!”
陆惊鸿重重点头:“此议甚好!我宗战斗蛊术,可与剑修、体修战术进一步磨合。”
绿萼也兴奋道:“我的蚀灵花如果能和机关平台结合,说不定能开发出可移动的‘生态净化堡垒’!”
敖苍族长抚须微笑,对韦无火投去赞许的目光。此子不仅自身道途独特,更有统御全局、整合资源的领袖之才。
这场汇集了潜龙宗、螭龙族、万蛊灵宗、木灵族激进派以及灵界多方天骄投影的论道,从清晨持续到日暮。众人就韦无火提出的“模块化整合”思路展开了热烈讨论,提出了许多具体设想与可能面临的困难,思维的火花在万法归源坪上激烈碰撞。
最终,虽未达成所有细节的共识,但一个清晰的合作方向已然浮现:各方将派出代表,组成一个临时的“多道路战术整合研究小组”,以潜龙宗提供的部分浊力实战数据和安全环境为基础,万蛊灵宗提供净化与蛊术支持,木灵族提供蚀灵花样本,灵界各方提供理论建议,共同探索几条最具可行性的协同战法。
而韦无火在这场百道争鸣中,始终以混沌包容之心倾听、以守护统筹之志引导,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连接各方的“枢纽”。他的道,他的理念,也在这场深入的交流中,被更多人理解、认可,甚至开始悄然影响着他人对力量的看法。
道不孤,必有邻。当不同的“薪火”为了共同的守护目标而开始尝试交织时,其所能迸发出的光芒与热量,或许将远超任何单一火焰的想象。这场碧波龙庭后的论道,无疑为这幅画卷,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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