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渚被那光头大汉一喝,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
陆琯却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听见那充满轻蔑的话语,只是淡淡地瞥了来人一眼。
“【他是谁?】”
他开口问道,声音平淡无波。
“【黑……黑市拍卖的戚管事】”
王渚压着嗓子,飞快地回了一句,话语里带着一丝紧张。
那戚管事几步便走到二人跟前,上下打量着陆琯,目光在他那件灰色布衣上停留了片刻,眼中的不屑更浓。
“【你也是来参加黑市竞拍的?】”
戚管事问道,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
“【正是】”
陆琯平静作答。
“【保金交齐了吗?】”
戚管事又问,下巴微微抬起。
陆琯没有多言,只是将那枚黑色的铁质票根,在指间捏着,随意地展示了一下。
戚管事的眼神,在那铁票根上扫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那股子倨傲和轻蔑,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随即化为一抹僵硬的笑容。
“【抱歉,这位前辈,我为我的唐突行为致歉】”
戚管事猛地一拱手,深深施了一礼,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不知多少倍,甚至带上了一丝恭敬。
“【你叫我前辈?】”
陆琯将票根收起,有些好奇地问道。
除了王渚这个知情凡人,以及方才那两个予票修士,眼前之人怎会如此轻易便断定自己的身份。
“【对对,您别多想】”
戚管事连忙直起身子,笑容显得真诚了许多。
“【来我们这儿的,大多都跟您一样,是为寻一些外界难得一见的珍贵材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
陆琯点了点头,又问道。
“【王渚上次带了个穷修士过来?】”
戚管事一听,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
“【前辈明鉴,正是如此。干我们这行的,全凭一双眼睛吃饭,要能发掘出有潜质的贵客。不瞒您说,我们的酬劳,是跟贵客在场内的消费挂钩的……】”
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王渚。
“【我又是王渚的担保人……上次那事,我可被上头骂惨了】”
陆琯听了,心中了然。
这黑市的门道,倒是比他想的还要多一些。
他没有再纠结此事,转而问了些凡云城本地的风土人情,戚管事都有问必答,态度极为恭谨。
片刻后,陆琯问到了正题上。
“【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回前辈,午后夕食准时开始。不过,真正压轴的货品,都在最后头才出来】”
戚管事答道。
“【压轴的货品?能有多压轴?】”
陆琯的语气依旧平淡。
“【这个嘛……】”
戚管事脸上现出犹豫之色,似乎有些为难。
“【把你知道的同我讲讲,如果涉及到行业机密,那就算了】”
陆琯说着,手指一动,一个小巧的布袋便出现在手中,不着痕迹地塞到了戚管事的手里。
袋子入手微沉。
戚管事的手几乎是本能地一紧,脸上的犹豫瞬间消失无踪。
“【唉,前辈您太客气了。这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只是提前说出来,怕少了些惊喜】”
他赶忙将那灵石袋收入袖中,身体又躬了躬,声音压得更低了。
“【据小人得到的消息,这次压轴的……据说是……一头菁凤的幼崽】”
陆琯闻言,眼神微微一动。
菁凤,那可是传说中的上古灵禽。
问完话后,陆琯不再停留,转身便准备离开这地下石室,打算先去上面的饭庄寻个房间歇脚。
看着陆琯离去的背影,戚管事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一拍身旁王渚的肩膀。
“【王渚,你小子这次走大运了!】”
他摸了摸袖中的灵石袋,神识往里一探,脸上的喜色更浓,里面的灵石数量远超他的预料。
“【是……是那位前辈?】”
王渚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当然了!你别看他话不多,东一句西一句的,可问的全都在点子上】”
戚管事眼中放光。
“【那……那我的提成……能有多少?一千?两千?】”
王渚一想到这个,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满脸兴奋。
“【我看不止】”
戚管事摇了摇头,神情变得严肃了些。
“【他行事作风,沉稳老练,不显山不露水,像是哪个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弟子,古板得很。这种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定是大手笔】”
“【宗门?】”
王渚听得一愣一愣的。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戚管事摆了摆手,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单。
“【这样,你现在就跟上去,务必贴身招待好这位前辈。我这有份下午竞拍的货品表单,你找机会带给他】”
“【成!】”
王渚接过表单,重重点头。
“【事成之后,你那份提成,可别忘了分我一份!】”
戚管事又叮嘱了一句。
……
楼上饭庄。
陆琯走到那油腻的柜台前,正准备开口要一间房。
没成想,王渚气喘吁吁地从后院窜了出来,抢先一步。
“【那个,阿花,这位前辈的房钱记我账上!】”
王渚拍着胸脯,一脸得意地对柜台后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说道。
那叫阿花的女子抬眼瞥了他一下,嘴角微抬。
“【记你账上?你上回赊的酒钱还没结清呢】”
“【哎呀,等过了这阵,有钱了立马就给你!】”
王渚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顺利地开好了房间,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进了屋,王渚反手关上门,献宝似的将那份表单递了过去。
“【前辈,这是戚管事托我带给您的】”
“【表单?】”
陆琯接过,随口问道。
“【是的,下午竞拍的货品表单,上面有详细介绍】”
王渚恭敬地答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陆琯将表单放在桌上,并未立刻打开。
王渚却没动。
“【前辈,我得跟着您才行】”
“【有什么说法?】”
陆琯看了他一眼,略感不解。
“【我是介绍您来黑市的引路人,按照规矩,理应由我全程负责】”
王渚解释道。
“【所以竞拍过程中我得全程跟着。这样,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我,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这样啊】”
陆琯闻言,嘴角难得地向上弯了一下。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职业精神的】”
“【啊?】”
王渚一愣,显然没听懂“职业精神”是什么意思,不知该如何接话。
“【行了,你先去楼下帮我打点酒来】”
陆琯摆了摆手。
“【好嘞,前辈您稍等!】”
王渚应了一声,转身快步下楼去了。
不多时,王渚便提着一壶酒返回。
陆琯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
酒液辛辣,入喉却化作一股暖流。
“【味道不错】”
王渚眼睛一亮,连忙凑趣道。
“【前辈,要不您再尝尝我们本地的特色菜?特别是那道炭烤稚鸡,味道更是一绝!】”
“【你看着安排吧】”
陆琯随意道,从储物袋中取出十块下品灵石,丢给了他。
等到饭菜真正端上来的时候,陆琯也有些傻眼了。
他知道凡俗界中,灵石的购买力非同小可,但也没想到竟会如此夸张。
满满一大桌子,鸡鸭鱼肉,山珍河鲜,几乎将小小的八仙桌堆满。
香气四溢。
王渚站在一旁,喉头不停地滚动,眼睛都看直了。
“【你不吃点?】”
陆琯看他那副模样,开口问道。
“【前辈您先请,您先请!我……我自个儿随意垫些吃食就好】”
王渚连连摆手。
“【吃吧】”
陆琯语气平淡,却自有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前辈……这……】”
“【叫你吃就吃,废什么话】”
陆琯眉头微皱。
王渚不敢再推辞,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坐下,拿起筷子,起初还只是小口品尝,但很快便抵不住腹中馋虫,风卷残云起来。
约摸半刻钟后,一桌子的菜,竟被他一人扫荡了七七八八。
“【嗝……吃相不雅,让前辈见笑了】”
王渚打着饱嗝,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陆琯没有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等他彻底停下筷子,才缓缓开口。
“【给我讲讲你们城里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王渚正拿起茶杯喝水,闻言动作一顿。
他夹起最后一筷子凉菜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
“【前辈是想了解……魔人的事情吗?】”
王渚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魔人?算是吧】”
陆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想想……】”
王渚放下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也有一丝化不开的伤感。
“【那是庚午年的事情了。当时魔人突然进犯,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整座城池都快被血洗了。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所幸,最后关头,城里的修士和凡人齐心协力,这才堪堪将城池给保住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前辈,我后来听人讲起,那次浩劫,漓月城是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
“【是的……】”
陆琯应了一声,目光却变得有些锐利。
“【不过,你又怎会记得这般清楚?】”
按理说,二十多年前,王渚不过是个几岁的孩童,对此事不该有如此清晰的记忆。
陆琯本是无事闲聊,没想到他竟记得如此细节,这不禁让陆琯心中起了丝疑心。
王渚的身子微微一颤,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前辈,小人的父母……便是在那时……走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屋中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王渚调整好情绪,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提醒道。
“【前辈,竞拍的时辰快到了】”
二人出了饭庄,再次通过那口枯井,下到了地底。
这一次,戚管事早已等候在此。
见到二人,他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前辈,包间已经给您备好了,这边请!】”
他亲自在前面引路,将陆琯和王渚领进了一处单独的隔间。
这包间位置极佳,正对下方的拍卖高台,视野开阔,且设有一层单向的禁制,外面的人无法窥探到包间内的情形。
“【前辈,您在这儿就可以看到全部的竞拍品了。您若有感兴趣的,只需出价,王渚会把您的报价告知我们】”
戚管事恭敬地说道。
“【好】”
陆琯点了点头。
戚管事识趣地退下。
陆琯在包间的椅子上坐下,这才拿出那份表单,缓缓展开。
表单上罗列的货品琳琅满目,许多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奇珍异草、罕见材料。
就在此时,下方的高台上,走上来一位山羊胡老者。
“【诸位,诸位!安静一下!下午的这一场,便由老夫来主持】”
老者声音洪亮。
台下嘈杂的人声渐渐平息。
“【楚老头,别废话了,赶紧开始吧!】”
有人不耐烦地喊道。
“【就是啊,赶紧的,等得花儿都谢了!】”
“【好,既然诸位都等急了,那老夫便不再啰嗦】”
那楚老头呵呵一笑,拍了拍手。
一名侍女托着个盖着红布的玉盘走上台。
“【第一件拍品,杞鸩木!诸位道友之中,若有木灵根的,可千万不要错过了。此木乃是吸收乙木精气而生,将其磨成粉末,配以灵酒服食,可极大提高自身灵力的纯度。若用其炼器,催动木属功法时,更是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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