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外，玉虚长街人流如织。
“【楚邵，去打听一下，这灵液的卖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女子吩咐道，声音清冷如故。
“【是，小姐】”
楚邵躬身领命，没有丝毫迟疑，转身便融入了人群。
“【小姐，何必这么麻烦？】”
樊胜在一旁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
“【管他谁卖的，等咱们用灵石砸下来便是了！在这烛日城，还有灵石办不成的事？】”
女子没有作声，只是轻轻转动着拇指上那枚通透的玉扳指，目光投向远方熙攘的街道，眼神渺远。
能拿出这等品质灵液的人，又岂会是寻常之辈。
……
两日后。
天烛乡会设在城西的一处巨大石窟内，传闻是古修士遗留的洞府，后被城主府盘下，专作此等盛会之用。
石窟入口处人头攒动，各色服饰的修士进进出出，喧闹声几乎要将洞顶垂下的石乳震落。
空气中混杂着妖兽的血腥气、劣质丹药的焦糊味，还有一股子修士们常年不洗澡的汗酸气，熏得人头昏脑涨。
陆琯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色麻衣，将头上的斗笠压得更低了，帽檐的阴影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他随着人流挤了进去，寻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
此地视野尚可，能将大半个会场尽收眼底，最要紧的是，靠近另一个出口，方便随时开溜。
没过多久，他便瞧见了客店那一行人。
女子一行径直走向了石窟二层的独立石室，那是专为贵客所准备的地方。
一层薄薄的灵光禁制将楼下的嘈杂与污浊隔绝开来，彰显着不凡的身份。
“当——！”
一声清脆的钟鸣响彻石窟，原本喧嚣的场面瞬息安静下来。
一个身着火红色长袍的山羊须老者，走上了中央的高台。
他面色红润，声音很是洪亮。
“【诸位道友，六年未见，别来无恙！老夫华炎，这厢有礼了！】”
台下顷刻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回应，多是些怪叫和口哨。
“【华老头，废话少说，赶紧开始吧！老子还等着拿东西回去交差呢！】”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立刻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好！够爽快！这才是咱们烛日城的风格！】”
华炎不怒反笑，大手一挥。
“【上第一件拍品！】”
自有两位身段妖娆的侍女，合力抬上一块焦黑的骨头，足有半人多高，表面还附着着未干涸的暗色血迹。
“【尘海巨蜥的尾骨，刚从其身上取下不足三日，是炼制毒功法器的上好材料！底价五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六百！】”
“【六千二！】”
“【我出八千！】”
场下的气氛立刻被点燃，喊价之声此起彼伏。
陆琯冷眼旁观，心下却在盘算。
这烛日城的修士，路子果然野，对这些阴毒狠辣的材料需求极大。
几轮竞拍下来，拍品从妖兽材料到残缺功法，从掳来的炉鼎到刚出土的邪修法器，无一不是充满了蛮荒血腥的气息。
陆琯注意到，二楼石室的那几人，始终都未曾出手，仿佛楼下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终于。
“【接下来的这件拍品，想必在场不少道友都等了许久】”
华炎捋着胡须，故意卖了个关子。
待侍女小心翼翼地捧上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上面静静地放着三只不起眼的小瓷瓶。
华炎一把掀开红布。
“【中品灵液，足有三瓶！据卖家所言，此乃是祖传之物，药力精纯，对疗伤续命、突破瓶颈皆有奇效！三瓶打包拍卖，底价……六万灵石！不设加价限额！】”
话音刚落，整个会场都炸开了锅。
六万灵石，对在场绝大多数散修而言，已是一笔天文数字。
“【七万八！】”
“【我出九万！】”
“【十一万！谁也别跟老子抢！】”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猛地站起，双眼赤红地吼道，他身上炼气圆满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散开，震慑着周围几人。
价格一路飙升，转眼就突破了十万大关，但势头依旧不减。
陆琯静坐在角落，端着一杯粗茶。
他看着台上那三瓶自己随手用清水转化的灵液，心中难免有些异样。
这些东西，在他的葫芦里几乎要多少有多少。
“【十三万】”
一道女声从二楼石室中传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正是那客店中的神秘女子。
现场为之一静。
先前那满脸横肉的壮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不甘地坐了下去，嘴里骂骂咧咧，却不敢再加价。
“【哼，十三万就想拿走？做梦！我出十五万！】”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大堂左侧一处石柱的阴影里响起，那里光线晦暗，看不清人形。
“【十六万】”
二楼的声音依旧平淡，不带丝毫火气。
“【十六万七千】”
阴影中的人影一字一顿，似乎这已是他的极限。
“【十八万】”女子干脆利落地说道。
价格直逼一个令人窒息的顶峰。
二楼石室的栏杆旁，樊胜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满是得意与不屑，冲着楼下那片阴影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嘴型嚣张。
“【穷鬼，还跟吗？】”
那沙哑声音的主人，在阴影中蠕动了一下，终究是没再吭声。
“【十八万灵石一次！】”
“【十八万灵石两次！】”
华炎环顾四周，眼中精光闪烁，对这个价格极为满意。
“【十九万】”
一声尖锐刺耳的报价，从陆琯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其身形干瘦如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整个人都缩在袍子里，看不清面容。
二楼石室内，女子眉头微蹙。
“【二十万】”
她再次开口。
“【二十一万】”
黑袍人紧追不放，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听得人牙酸。
“【二十三万】”
女子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冷意。
这个价格，已经远超三瓶中品灵液在寻常坊市的价值，近乎翻倍。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角落里的黑袍人，想知道他是否还会继续跟进这疯狂的竞价。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忽然，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凄厉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嘿嘿……好，很好！天泉山楚家，果然财大气粗】”
黑袍人竟直接道破了对方的来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天泉山，那可是天虞境内雄踞一方的散修大势力，其家主据说早已是筑基后期的成名人物，实力不在一些小宗门的掌门之下。
“【罢了，这灵液，老夫今日便让与你了】”
说完，那黑袍人便站起身，也不理会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径直朝石窟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入口的黑暗中。
二楼石室内，女子脸色微变，目光如电，扫向黑袍人离去的方向，眼神中透着股寒意。
最终，三瓶灵液以二十三万灵石的天价，被二楼石室所拍下。
拍卖会继续进行，但后面的拍品，再也无法引起方才那样的轰动。
陆琯端起茶杯，将早已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混入那些准备提早离场的人群中。
二十三万灵石，扣除宝华楼的一成抽佣，他也能到手二十万还多。
这笔巨款，足以解决他眼下所有的燃眉之急。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出石窟，进入外面昏暗的甬道时，背后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尖刺，猛地扎在了他的后心。
那道目光，不带杀意，却充满了审视与探究，仿佛要将他的伪装一层层剥开，看清他斗笠下的真容。
陆琯脚步未停，头也未回。
他只是将头上的斗笠又往下压了压，随后彻底隐入拥挤的人流和洞外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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