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丸很快被取来,盛在一个朴素的青瓷小瓶里。春桃依照府医的嘱咐,用温好的黄酒,伺候苏晚晚服下。药丸带着草木的苦涩,混合着黄酒特有的醇厚微甜,味道确实算不上好,但苏晚晚眉头都未皱一下,顺从地咽了下去。
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枚尚未送出的“巳”符,以及如何利用这送药、换药的流程上。
手臂的伤需要定期换药。这是一个固定的、合理的接触点。
下一次换药是在次日清晨。府医会亲自前来查看伤势恢复情况,并重新包扎。
夜色深沉,苏晚晚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每一个细节。她不能写字,不能说话,甚至不能有太多明显的眼神交流。她必须用一种极其隐晦、且能被府医瞬间领会的方式,将信息传递出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受伤的左臂,以及包裹伤处的、洁白的细棉绷带上。
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
次日清晨,府医准时前来。春桃依旧在一旁守着。
府医小心翼翼地拆开旧的绷带,检查了一下肿胀消退不少的左臂,点了点头:“姑娘恢复得尚可,淤血已散了大半,只是脱臼之处仍需固定,不可用力。”
他拿出新的药膏和洁净的绷带,准备重新包扎。
就在这时,苏晚晚忽然轻轻“嘶”了一声,眉头紧蹙,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那里有一片不小的、因跌落时撞击产生的青紫色淤痕,并未被绷带覆盖。
“可是此处仍疼痛难忍?”府医动作一顿,询问道。
苏晚晚微微颔首,声音带着忍痛的颤音:“此处……按压时尤为刺痛……”
府医放下手中的绷带,道:“让老朽看看。”他伸出手指,准备去触诊那片淤痕。
就在府医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肩颈皮肤的前一刹那,苏晚晚看似因为紧张和疼痛,无意识地、用未受伤的右手手指,极其快速地在身下垫着的、刚刚拆下来的、那团沾染了少许旧药膏和血渍的废弃绷带上,用力划了一下!
她的指甲在棉布粗糙的表面上,留下了一个极其短暂、但轮廓清晰的——扭曲的“巳”字符号!
动作快如闪电,并且被她因“疼痛”而微微侧身的动作完美遮掩。站在稍远处的春桃,视线被府医的背影和苏晚晚的肩膀挡住,绝无可能看到这瞬间的小动作。
府医的手指按上了她的淤痕,专业地检查着。
苏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不知道府医是否看到了,是否领会了。
府医检查了片刻,收回手,面色如常:“淤血凝结于此,按压自然疼痛。老朽待会儿为姑娘留下一瓶活血散瘀的药油,每日涂抹按摩数次便可缓解。”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重新拿起新的绷带和药膏,开始为苏晚晚包扎左臂。
整个过程,他再也没有看那团废弃的绷带一眼。
苏晚晚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失败了吗?他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了,但不愿回应?
包扎完毕,府医收拾好药箱,将一瓶小小的药油交给春桃,叮嘱了用法,便如同前几次一样,躬身告退。春桃拿起那团废弃的、带着药膏和隐约血污的绷带,准备像往常一样处理掉。
一切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换药。
希望再次如同泡沫般碎裂。
苏晚晚闭上眼,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然而,就在府医提着药箱,即将踏出内室门槛的瞬间,他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头也未回,只用那苍老而平稳的声音,对着空气般说了一句:
“姑娘伤势未愈,气血两亏,切记…… 子时之前,需得安眠静养,万勿受风受寒,亦不宜……再劳神阅书,耗伤心血。 ”
话音落下,他已迈步而出,身影消失在门外。
春桃拿着那团废绷带,也跟着出去了。
内室里,只剩下苏晚晚一人,僵在床榻上,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子时之前!安眠静养!万勿受风受寒!不宜阅书!
这不是医嘱!这是警告,更是……指示!
“子时之前”——意味着行动时间在子时之后!是在提醒她,或者说,是在告诉她,他们行动的时间!
“受风受寒”、“阅书”——这是在暗示她,需要创造什么样的条件来配合?打开窗户(受风)?制造灯火(阅书)?
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那个“巳”符,更明白了她的困境和意图!他在告诉她,他们会在子时之后行动,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在那时,制造出“受风”或“阅书”的迹象,作为接应的信号!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冲垮了之前的绝望!苏晚晚死死咬住被角,才没有让自己激动得颤抖起来。
通道……真的打开了!
府医用他那看似平淡无奇的医嘱,完成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密信传递!
她不敢确定他们具体会怎么做,是调虎离山,还是制造混乱?但她知道,她必须配合!
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开始冷静地规划。子时之后,听雪阁内外守卫最为森严,也最为疲倦。如何自然地“受风”或“阅书”而不引起怀疑?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了那扇窗。
夜深了。
听雪阁内外一片寂静。苏晚晚躺在床上,耳畔是春桃在外间均匀的呼吸声,以及院外偶尔传来的、李贵那几乎微不可闻的踱步声。
她的心跳,随着更漏一点点指向子时,而变得越来越快。
时间到了。
她悄然起身,没有点灯,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左臂的伤依旧疼痛,但她已顾不得许多。她走到窗边,静静等待着。
窗外,月色被薄云遮掩,光线昏暗。
突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从书房院落方向传来的!有人在高声呼喝,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几乎是同时,院外李贵那沉稳的脚步声瞬间远去,显然是朝着骚动来源疾奔而去!
机会!
苏晚晚不再犹豫,她用未受伤的右手,猛地将窗户推开了一道足以容人通过的缝隙!
深秋寒冷的夜风立刻呼啸着灌入室内,吹得窗棂作响,帐幔飞舞!
几乎是窗户被推开的下一秒!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外翻了进来,动作迅捷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来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精光四射的眼睛。他落地无声,目光瞬间锁定床榻边的苏晚晚,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一个包袱塞到她怀里,同时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速换!半刻钟后,角门!”
说完,他身形一闪,已重新消失在窗外,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之间!
苏晚晚抱着那个尚带着室外寒气的包袱,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不敢耽搁,立刻摸到床边,就着窗外微弱的光,迅速打开包袱。
里面是一套粗使丫鬟的灰布衣裙,一双旧布鞋,甚至还有一块用来包头的布巾。
她立刻动手,用单手艰难却迅速地脱下身上的寝衣,换上这套粗布衣服,将头发用布巾包好,穿上旧布鞋。
刚收拾停当,将换下的衣物塞入床底,就听到院外传来李贵返回的脚步声,似乎还带着一丝未能平息的火气。
“怎么回事?”是春桃被惊醒,略带惊慌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无事,抓个蠢贼,惊扰了姑娘休息。”李贵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苏晚晚能听出其中的一丝紧绷。
她立刻躺回床上,拉好被子,装作被吵醒的样子,带着睡意含糊地问:“外面……怎么了?”
“姑娘莫怕,只是些许小事,已经解决了。”李贵在门外回道,“您继续安歇。”
脚步声再次在院外响起,恢复了巡逻。
苏晚晚躺在黑暗中,感受着身上粗糙的布料,和怀中那套夜行衣带来的、冰冷的希望。
半刻钟后,角门。
生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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