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握着那片粉白的月季花瓣站在门口,风卷着巷子里的槐树叶掠过脚踝,带着老城区特有的温润气息。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花瓣,边缘的湿润感还没散去,像是刚从枝头落下似的 —— 可李姐家的月季丛在巷口,要飘到巷尾的咖啡馆,得绕过三户人家、一棵老槐树,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把花瓣轻轻夹进那本 “拾光巷记事” 里,花瓣落在 “今日有客人来,要了杯‘思念’” 那一页,粉白与泛黄的纸页相映,倒像是给旧时光添了个浅淡的记号。“先不管这些了,得看看店里到底要修多少地方。” 林夏轻轻合上书,揣进帆布包,转身重新走进咖啡馆。
第一步要检查的是水管。后厨在吧台后面的小隔间里,推开门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水泥地面上积着层薄灰,角落里堆着几个空的洗洁精瓶子,都是奶奶常用的牌子。林夏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咔嗒” 一声,龙头转得有些生涩,却没有一滴水出来。她又用力拧了几下,还是没水,低头一看,水管接口处的金属已经锈成了深褐色,管壁上还凝着水珠,像是刚漏过水似的。
“难怪张叔走了没人管,这水管怕是早就不行了。” 林夏皱着眉,伸手摸了摸水管,指尖沾了层锈迹。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有次水管也漏过水,奶奶踩着小板凳,手里拿着扳手,踮着脚修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巷里的老张喊来帮忙。那时老张还年轻,穿着蓝色的工装服,手里的工具袋 “哐当” 响,修完水管后,奶奶还给他冲了杯黑咖啡,两人坐在吧台边聊了好久。
接下来是电路。林夏走到门口的开关处,按下灯钮,头顶的白炽灯没亮,只有 “滋滋” 的电流声,像是电线在 “喘气”。她搬来椅子,站上去拧下灯泡,灯座里的电线已经发黑,绝缘皮也破了个小口,露出里面的铜丝。“这也太危险了,要是短路了可怎么办。” 林夏把坏灯泡放在吧台上,又检查了吧台后面的插座 —— 插咖啡机的那个插座,插孔周围有烧焦的痕迹,显然是长期过载导致的。
她记得奶奶以前总说 “咖啡机费电,得单独用一个插座”,可后来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大概没注意到插座已经出了问题。林夏的心里有点发酸,奶奶一个人守着这店这么多年,不知道默默解决了多少这样的麻烦,却从来没跟她提过一句。
最后检查墙面。靠窗的那面墙问题最严重,墙皮已经翘起,用手一碰就簌簌往下掉灰,露出里面的红砖,砖缝里还长了点青苔。墙根处有一片深色的水渍,显然是雨天漏水导致的。林夏伸手摸了摸受潮的墙皮,指尖传来冰凉的湿意,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会在梅雨季节过后,带着她一起贴墙纸 —— 奶奶裁纸,她递胶水,两人蹲在地上,把印有小碎花的墙纸一点点贴在墙上,那时的墙面总是干干净净的,连一点霉斑都没有。
一圈检查下来,林夏在心里列了个大概的清单:换老化的水管、重新布线换插座、修补墙面并刷漆,还要清理店里的杂物。她需要找个人帮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张 —— 巷里人都知道,老张的手艺好,人又实在,奶奶以前不管是修水管还是修电路,都找他。
林夏找了张纸和笔,坐在吧台前开始写详细的修缮清单。笔尖划过纸页时,她的指尖又触到了吧台边缘 “夏夏” 的刻字,凹槽里的灰已经被她刚才擦干净了,木头的纹路清晰可见。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总爱趴在吧台上写作业,奶奶就在旁边磨咖啡豆,研磨机 “嗡嗡” 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混在一起,是她童年最安心的背景音。
写完清单,林夏把门锁好,背着帆布包往巷口走。拾光巷不宽,两旁的老房子都带着小院,有的院门口挂着红灯笼,有的摆着几盆绿植,偶尔有邻居从家里出来,看到她都笑着打招呼。
“这不是林夏吗?好久没回巷里了。” 住在巷中间的王婶提着菜篮子走过来,脸上满是笑意,“听说你要把你奶奶的咖啡馆重新开起来?”
“是啊,王婶。” 林夏停下脚步,笑着点头,“刚回来看看,店里好多地方要修,正想去找张叔帮忙。”
“老张啊,就在巷口的五金店呢。” 王婶指了指前面,“你奶奶在的时候,他常来帮着修东西,你们俩小时候还一起在巷里玩过呢,你还记得不?”
林夏愣了愣,她对老张的印象还停留在 “会修东西的叔叔”,倒不记得一起玩过的事了。“可能那时候太小,记不太清了。” 她笑着说。
和王婶道别后,林夏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巷口的五金店。店面不大,门口摆着一堆水管和电线,招牌上的 “老张五金” 四个字已经有些褪色,却依旧醒目。店里传来 “叮叮当当” 的敲打声,林夏推开门走进去,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服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修自行车,头发里掺着点白丝,侧脸的轮廓有些眼熟。
“张叔?” 林夏试探着喊了一声。
男人抬起头,看到她时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身笑了:“夏夏?你怎么回来了?好些年没见你了,都长这么大了。”
“张叔,我回来接手奶奶的咖啡馆,店里好多地方要修,想请您帮忙。” 林夏把手里的修缮清单递过去。
老张接过清单,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林夏,笑着说:“你奶奶当年就常找我修东西,一会儿是水管漏了,一会儿是咖啡机的电路坏了,每次修完,她都要给我冲杯咖啡,说比外面买的好喝。”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感慨,“你奶奶走后,我还去店里看过一次,想着帮着看看有没有要修的,结果店门关着,没想到你现在回来了。”
林夏的心里暖暖的,原来奶奶不是一个人在守着店,巷里的人都在默默关心着这里。“张叔,那这些活您能帮我做吗?我想尽快把店修好,重新开起来。”
“没问题。” 老张爽快地答应了,指着清单上的内容说,“水管和电路我明天就能来弄,墙面修补可能要多花两天,我再找个师傅一起帮忙。你奶奶当年照顾我不少,这些活我给你算便宜点,别跟我客气。”
“谢谢您,张叔。” 林夏连忙道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块。
和老张敲定好明天上午开始修缮后,林夏走出五金店,心里轻松了不少。她沿着巷子里的石板路往回走,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织成斑驳的光影。路过李姐家的小院时,她看到李姐正在院子里摘月季,粉白色的花瓣落在竹篮里,和她早上捡到的那片一模一样。
“李姐,您在摘花啊?” 林夏停下脚步打招呼。
“夏夏啊,刚从老张那回来?” 李姐直起身,笑着说,“我看你早上捡到花瓣了,是不是觉得奇怪?这几天风大,花瓣总被吹得到处都是,你别多想。”
林夏愣了一下,原来李姐看到她捡花瓣了。“谢谢李姐,我没多想,就是觉得这花瓣挺好看的。”
和李姐道别后,林夏继续往咖啡馆走,心里的疑惑稍微散了点 —— 或许真的是风大,花瓣才飘到店门口的。可走到咖啡馆门口时,她又愣住了 —— 早上离开时,她明明把门口的灯开关关掉了,现在开关却被拨到了 “开” 的位置,头顶的白炽灯虽然没亮,可开关的位置确实变了。
“难道是我早上记错了?” 林夏皱着眉,走过去把开关拨回 “关” 的位置,指尖触到开关时,突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电流,像是静电,又不太像。她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太紧张,产生了错觉。
推开门走进咖啡馆,林夏打算再检查一遍储物间,看看里面有没有需要清理的东西,明天修缮师傅来的时候也好方便施工。储物间在吧台后面,门是木制的,上面还贴着一张奶奶手写的 “杂物间” 纸条。林夏伸手去拉门把手,刚碰到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 “沙沙” 声,像是有东西在动。
她的手顿在半空中,心里有点发慌 —— 店里已经半个月没有人了,储物间里怎么会有声音?是老鼠吗?还是…… 别的什么?
林夏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用力拉开储物间的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从门缝漏进来的一点阳光,照亮了堆在门口的几个纸箱。她站在门口,仔细听了听,刚才的 “沙沙” 声消失了,只有灰尘落在纸箱上的细微声响。
“大概是风吹的吧。” 林夏喃喃自语,却没敢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储物间里堆着不少奶奶留下的旧物,有几个叠在一起的纸箱,还有一把落满灰的藤椅,看起来像是爷爷当年用过的。
她打算明天请修缮师傅帮忙把储物间的灯修好,再进去仔细清理。可就在她要关门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最上面的那个纸箱里,露出了一角蓝色的布 —— 和她早上看到的、奶奶穿的那件蓝布衫,颜色一模一样。
林夏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伸手想去碰那个纸箱,可指尖刚要碰到,储物间的门却突然 “吱呀” 一声,自己关上了。她愣在原地,看着紧闭的储物间门,刚才那股淡淡的咖啡香,又一次飘了过来,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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