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收到沈哲那条关于《奔跑吧》文化挑战难度上调的信息,像一剂强效清醒剂,彻底驱散了陈帆心中最后一丝因自我怀疑而产生的滞涩感。虚幻感依然存在,但已被他转化为一种必须用绝对实力去填充的紧迫感。运气打开了门,门后的路能走多宽、多稳,取决于他自身的“硬件”和“软件”能升级到何种程度。
天刚蒙蒙亮,陈帆便已经坐在了工作室的会议室里,面前摊开着沈哲连夜整理发送过来的、关于那项“濒危非遗”的初步资料,以及一份他要求沈哲准备的、关于系统性专业培训的可行性报告。
“《奔跑吧》的挑战是短期目标,我们必须拿下。”陈帆的手指敲击着资料上“黎族原始制陶技艺”几个字,眼神专注,“但更重要的是长期能力建设。我不能永远只靠‘脑子快’和‘反应灵’吃饭。综艺感、镜头感、形体、甚至基础的声乐……这些艺人必备的技能,我的储备几乎是零。现在是时候补课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沈哲看着眼前这个在巨大名利面前没有迷失,反而更加清醒地审视自身短板的年轻人,心中最后一点关于“他是否会飘”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我完全同意。”沈哲点头,“已经联系了几位业内顶级的、口碑极好且注重隐私的培训老师。声乐、形体、表演,我们可以先从这三项核心开始,根据你的行程安排,制定一个高强度的、个性化的培训计划。”
“强度可以大,时间可以挤。”陈帆干脆利落,“我希望尽快看到效果。”
行动计划迅速确立。在密集的行程间隙,陈帆的生活被塞进了规律而严苛的专业培训。
第一站:声乐教室。
老师是一位年过半百、气质优雅的女士,姓苏,曾是某着名音乐学院的教授,退休后只为少数圈内好友推荐的艺人做指导。教室隔音极好,只有一架钢琴、一面镜子和简单的发声器材。
陈帆的乐理知识近乎空白,嗓音条件也只能算普通。最初的几节课,他对着钢琴找音准都显得笨拙,简单的发声练习也常常因为气息不稳而中断。对于一个习惯了用逻辑和代码解决问题的大脑来说,这种依赖肌肉记忆和抽象乐感的学习,起初让他感到极大的挫败。
但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烦躁。他像对待一个全新的编程语言,耐心地记下苏老师讲的每一个要点——腹式呼吸的支撑点、共鸣腔体的打开方式、音阶爬升时喉咙的放松……他甚至在课后自己整理了详细的笔记,用流程图标注气息走向,用表格记录不同音区的练习感受。
苏老师起初对这个“突然爆红的幸运儿”并未抱太高期望,但很快就被他的学习态度所打动。
“这里,感觉气息沉下去,想象在腰部形成一个气柱。”苏老师用手轻轻按在他的腹部。
陈帆闭眼感受,反复尝试,直到找到那种微妙的支撑感。
“对!就是这样!”苏老师眼中露出惊喜,“你的领悟力很好,关键是愿意沉下心来感受。”
几节课后,陈帆已经能较为稳定地完成基础的发声练习,甚至能磕磕绊绊地唱完一首简单的流行歌曲,虽然离“好听”还有距离,但音准和节奏已有了显着改善。
下课休息时,苏老师看着他认真整理笔记的样子,忍不住感慨道:“陈帆,我教过很多学生,有天赋异禀的,也有勤能补拙的。但你很特别,你有一种……将感性的艺术进行理性解构和分析的能力。你的悟性很高,学习能力很强,更重要的是,你肯努力,不浮躁。这在年轻人里,非常难得。”
陈帆谦逊地笑了笑:“谢谢苏老师,是我基础太差,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第二站:形体房。
这里的老师是一位姓罗的前国家级舞蹈演员,气质挺拔,要求极为严格。形体训练对于常年伏案工作的陈帆来说,更是痛苦。开肩、压腿、拉伸……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和关节的抗议。
“背挺直!感觉头顶有根线在向上拉!”
“核心收紧!不是让你憋气!”
“这个动作不是摆样子,要感受到肌肉的延伸和控制!”
罗老师的声音严厉,不容置疑。陈帆疼得额头冒汗,嘴唇紧抿,却一声不吭,严格按照要求完成每一个动作。他不再试图用大脑去“理解”动作,而是努力去“感受”身体,去建立肌肉记忆。
课后,他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林薇准备的筋膜枪和热敷贴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但他依然坚持每天进行基础练习,甚至在《奔跑吧》录制间隙,也会找个角落简单拉伸,巩固成果。
一段时间后,罗老师冷峻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满意。他看着镜子里身姿明显挺拔了许多、动作也舒展了不少的陈帆,点了点头:“底子差,但肯吃苦,进步看得见。形体不仅仅是好看,它关系到你的气场和镜头前的表现力。继续坚持,别松懈。”
第三站:表演工作坊。
这是最让陈帆感到陌生和挑战的领域。老师是一位姓董的戏剧导演,擅长引导演员挖掘内心和即兴反应。工作坊里没有剧本,只有各种情境练习和情绪模拟。
第一次课,董老师让他即兴表演“在沙漠中找到一瓶水”。陈帆站在那里,脑子飞速运转,分析沙漠环境、缺水状态、发现水源的惊喜……结果演出来却显得僵硬而刻意,充满了“设计感”,缺乏真实的生命力。
“停!”董老师打断他,“陈帆,你在用你的大脑‘计算’表演,而不是用你的身心去‘体验’。忘记逻辑,忘记分析,现在,你就是那个在沙漠里渴了三天的人,感受太阳的灼烤,感受喉咙的干痛,看到那瓶水时,你还会先去想它是不是海市蜃楼吗?”
陈帆愣住了。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分析,而表演,恰恰要求一定程度地放弃控制,释放感性。
接下来的课程,董老师用了各种方法“折磨”他。让他模仿动物,让他无实物表演各种日常动作,让他回忆并重现自己最快乐和最痛苦的瞬间……过程痛苦而煎熬,常常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和挫败。
但渐渐地,在董老师不断的引导和刺激下,陈帆开始尝试放下思维的壁垒。他发现自己并非没有感性的一面,只是被过于强大的理性长期压抑了。当他不再试图“表演”,而是真正去“相信”情境,去调动内心深处的情感记忆时,一些真实而动人的瞬间开始偶尔闪现。
在一次“与亲人久别重逢”的情境练习中,陈帆无意中想起了自己刚毕业找到第一份工作,打电话给父母报喜时,母亲在电话那头哽咽的声音。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这是在表演,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
练习结束,董老师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很好。就是这个状态。记住这种感觉。表演不是伪装,是另一种层面的‘真实’。你有一个非常丰富的内心世界,只是需要找到打开它的钥匙。你的学习能力和愿意打开自己的勇气,让我很惊讶。”
高强度、多维度的专业培训,如同一次对自身的系统性重构。陈帆仿佛又回到了刚入行做程序员时,疯狂学习新语言、新框架的状态。累吗?当然累。声乐课的枯燥,形体房的酸痛,表演课的煎熬,都真实无比。但那种感觉着自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强、更充实的过程,抵消了所有的疲惫。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有运气的聪明人”,他开始真正拥有一个职业艺人应有的“武器库”。
这天晚上,结束了最后一节表演课,陈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手机上有沈哲发来的最新消息,是关于《奔跑吧》首期录制最终确认的流程,以及黎族制陶技艺的详细视频教程和文献资料。
他点开视频,看着屏幕上那位黎族老人用最原始的工具,将一团普通的泥土,通过揉、捏、拍、烧,最终变成一件充满生命力的陶器。过程缓慢,专注,充满了手工艺人与材料对话的虔诚。
陈帆看着看着,忽然对董老师说的“另一种层面的真实”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关掉视频,没有立刻去研究资料,而是走到了窗边。夜空中星光稀疏,城市依旧喧嚣。
他拿出手机,翻到了迪丽热芭的微信界面。上次关于《奔跑吧》的聊天之后,他们偶尔会简单问候,但并未深谈。他想起她提到的那个纪录片项目《热芭·看见》,主题是“探索城市角落的智慧生活”。
他斟酌了片刻,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最近在学一些新东西,声乐、形体、表演,感觉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忽然觉得,你那个纪录片里想找的‘智慧’,或许不止存在于科技和逻辑里,也藏在一些很古老、很需要沉下心来的手艺里。比如,我马上要去学的黎族制陶。”
他发完,将手机放在一旁,没有期待立刻得到回复。
然而,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
迪丽热芭回复道:
“听起来很棒。[微笑] 我也一直觉得,真正的智慧是相通的,无论是代码还是陶土。期待看到你‘手忙脚乱’做陶器的样子~ [偷笑] 对了,我们纪录片的策划会下周召开,如果你有兴趣,欢迎来听听?”
信息的末尾,附上了一个电子邀请函的链接。
陈帆看着那条信息,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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